心魔
江负睁开眼睛,天光微亮,船行了数日终于入了大通江。往上游再行半日,便可到通州。
但有人落在她的船头,停了她的船。
江上晨雾未散,江上往来船只上有船客深眠初醒,朦朦胧胧地间探头看向外面,却见江中一只不大的小船载着一个白衣女子缓缓在江上漂行,倏地,船头凭空出现了一个深蓝衣袍的男子,船客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想再细细探查时,自己的船已经飞快驶过,船客只得作罢。
坐在船头的江负缓缓抬眸,看着船上的不速之客。
“晚辈陈荆慈,拜见前辈。”来人生的一副剑眉星目,颇有温润知礼的君子气度。
江负并不接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这么盯了陈荆慈一刻钟,陈荆慈虽然还神色从容地持着礼,心中如何忐忑却只有自己知道。
他只能硬着头皮又开口:“前辈此番来通州,是有什么事要办吗?”
虽不是明文规定,但修真界中有一个默契——分神大能一般不轻易出山。修士治下的时代,分神已是割据一方的存在,不会轻易踏足他人的地盘。更别说分神离得道何其近,他们宁愿专心于修炼以求一朝得道,少有闲心再管世事。
“无事。”江负回答,把陈荆慈准备的一肚子话噎在了嘴里。
“前辈,请不要开玩笑。”
“我为什么要开玩笑?”
陈荆慈接不下话,又辨不出江负脸上的表情,拿不定主意,只能悄悄掐个信给师尊陈季,问问如何应付。
“等等。”就在陈荆慈要掐诀时,江负出声阻止了他。
“就别扰他老人家清修了,我来通州是想找个人,找到了就走。”
“如果是找人,我陈家在通州——”
“不用。”江负打断他。
陈荆慈听得眼皮直跳,他不认得江负,也听了江负不少事迹。
江负清修百年,无情无欲,还有什么人值得她下山亲自找?更别说之前还听说过她……守孝?
在江负无波无澜的注视下,陈荆慈不觉得有什么好事,但他可不能像陈季一般直白,只得硬着头皮赔笑:“那前辈想在此地留几天呢?”
“不知。”江负想都没想地回答,又感知到陈荆慈隐隐欲动的信诀,补了句:“要走的时候知会你们一声,不会太久的。”
陈荆慈:“……前辈周到。”
江负颔首,从玉戒里取了一壶酒出来,却见陈荆慈还立在原地:“你还不走?”
“还有几日论道会便要开始了,通州往来修士众多,师尊让我跟着您,防止一些小辈冲撞,若前辈有什么事要办,也教我帮扶一二。”
江负动作一顿,不知想到什么。她没马上开口,而是开了酒上的泥封,面无表情地喝了起来,和她想的味道一样,但又有些不同。
她道:“你的寻踪术好不好?”
“啊?”陈荆慈愣住。还没等他悟过来,失重感传来,他脚下已是滚滚江水,他赶紧运气脚底立于江面,但衣尾还是被起伏的江浪打湿了一角。
而江负和她的船早从原地消失无形,只留陈荆慈傻子一样站在江面。
通州一方大都,治于陈氏之下千年有余,无他,陈氏内有千余年内出了两代分神。
江负走在街头,几百年过去,通州虽然大格局变化不大,但整体上却已和记忆中那个通州全然不同了。
论道会是众修士每甲子最大的乐子之一,元婴以下的修士都可以参加,不止武斗,也设有锻器、行棋、书画、药毒、言辩几个分场,四方修士皆可参与其中,而各场魁首可得一次入乾坤镜悟道的机会。
此等盛事,不说是来参与论道的,来凑热闹的也有不少。
江负看着往来人流涌动,四下客栈不少已经挂出了客满的牌子。
江负行许久,目光落在了一座较为打眼的建筑,那也是一处客栈,但显然它的价格并不便宜,因此那处人也没其他地方多。
当江负顺利取了牌子要上楼时,一个眼熟的身影早立在楼梯旁等她,正是陈荆慈。
“江前辈走得急我理解,但您来通州,我们陈家还是要招待的”陈荆慈跟上她解释。
江负没接话,好似早有预料,直接上了楼,她进房前,看到陈荆慈对她一笑,进了对面的房间。
在房里坐下,江负下意识地想运行功法修炼,但身体传来的不适感提醒了她,让她赶紧停了下来,将周身灵力全数散去。
她又陷入了无事可做的境地。
方知行在通州住了几日,曾遥之很体谅他,各仙们的应酬都为他一并推了,其中好意他是知道的。
此时是傍晚,通州内的夜市摆起来,天玄门安排住处偏了些,门中弟子不少趁此时往繁华之地闲逛去了。方知行踱行至住处院落,此处一人也无,安静得过分。
方知行顿觉眼皮一跳。他环顾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