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
“……皇后娘娘,关外的雪很美,可惜一场大雪后,便不知有多少百姓要被冻死。”谢凤林说。
“谢将军所言,也令本宫心中大痛。”程芙见戚珩洲不言,便主动开口:“本宫明日便让宫中节省用度,剩下钱粮,送去关外。”
“皇后仁德。”
百官跪地赞道。
程芙垂眸一笑。
“依老臣之见,关外百姓之艰辛已然过去。”坐在谢凤林对面的程宗怀开口:“如今镇北军威名赫赫,鞑靼人退至大漠,经过几年休养生息,关外一定也会和中原一样,富庶起来。”
“程阁老所言极是。”戚珩洲道:“关外百姓亦是朕之子民,朕时常惦念。”
殿中乐声换成了《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前些年着实辛苦谢将军了,等明年开春,朕陪谢卿同游洛阳。”戚珩洲道。
谢凤林;“臣不敢劳烦陛下。”
戚珩洲温和一笑,眼神有几分怅惘:“谢卿难道忘了,幼时你我二人常一同出游么?”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安静,连乐师弹琴的手都停了一瞬。
谢凤林一笑,“自然记得,那时家姐还未出嫁,还有陛下身边的伴读唐鲸,十几个人一起,甚是有趣。”
“二人同游”的暧昧瞬间烟消云散。戚珩洲举杯掩饰脸上的讪讪之色。
琴声悠扬而不旖旎,让人想起一去不回的少年光景。
君臣各自举杯,酒是温的,一两杯尚且清醒,三四杯下肚,不免有些熏熏然。
戚珩洲再次开口,感慨似的说:“当年与朕同游的人,也就只有谢将军还在朕的身边了,这些年你远在塞外,朕甚是挂念,时常在想,若是你回到洛阳,定不会让你再离开朕。”
此话有些直白,但衬着年轻帝王微红的面颊,又显得十分合适。
戚珩洲道:“谢卿,朕封你为贵妃,许你一世荣华,你可愿意?”
乐声停。
殿中暖和,江术本有些昏昏欲睡,陡然的静谧让他清醒过来,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谢凤林。
她绕过面前方几,跪在帝后面前,朗声道:“陛下待臣之心,令臣甚是惶恐,然臣早已心有所属,恕不能从命。”
殿中百官,闻言俱是一怔。江术听见身旁的王大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好奇地看了眼帝后神色,皇帝面色铁青,皇后不见喜怒。
皇上再生气,也不好直接对着谢将军发作。
谢将军也是料定了这点,才敢抗旨。
江术不关心这二人如何闹别扭,只担心自己的安危。
今晚宫宴闹出这样的不愉快,皇上总要出气,负责本次宫宴的光禄寺和尚膳监极有可能成为出气的对象。
他有些紧张,不禁喉头发痒。
戚珩洲还未开口,身边的皇后已经笑起来,“将军心悦何人?求陛下赐婚便是。”
谢凤林不料皇后会当着文武百官直接问她,短暂的惊讶后,她抬眼扫向两旁神色各异的官员。
江术终究没忍住,咳嗽起来,他竭力压着声音,可惜此刻殿中太安静,他的咳嗽声显得十分清晰。
谢凤林果然被这咳嗽声吸引,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抬手一指。
“他。”
江术茫然一瞬,不太确定谢凤林指自己,屏住呼吸看向身旁的王大人。
王大人亦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殿内响起低声议论。
“那是?”
“好像是光禄寺的。”
江术:“……”
江术只觉眼前一黑,一口腥甜涌上喉间,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咳出口鲜血。
“江大人……”
“世子……”
“术儿……”
“小郎君……”
倒地的一瞬间,江术听到无数个声音,有身边王大人的,有宫中内侍的,有父亲安乐侯的,最后那声“小郎君”有些格格不入,是谢凤林在唤他。
殿中一片大乱,谢凤林几步到了江术身前,俯身抱起他。
江文铮还没回过神来,人虽已经到了儿子身边,脸上还透着几分茫然。
“谢将军,这……”
“侯爷,回头再和您解释。”谢凤林吩咐身边内侍,“快备车,我送世子去东街云济堂。”
江文铮:“……?”连云济堂都知道,难道谢将军真与自家儿子有来往?
谢凤林也不管围观众人,抱着不省人事的江术往殿外走。
戚珩洲霍然起身,想去追谢凤林,衣袖却被程芙拉住。
“陛下,救人要紧,有什么事日后再说罢。”
戚珩洲根本听不进去,他甩开程芙,大步追出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