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四
故事回到刚刚出航不久的格林娜船上。
她操纵水流向地图上的颠倒山驶去,只希望草帽一伙还没有通过颠倒山。但随着水流越发湍急,有什么东西也开始变得不对劲。她止不住地眩晕起来,眼中的世界和胃一起天翻地覆,头部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抽痛。在罗格镇,她从未乘坐交通工具出行,海上繁荣的贸易足以满足餐厅的所有物资需求。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出海,显然,这第一次就遇到了个大麻烦。
如果当初有上过一艘船就好了,哪怕只是坐过一辆马车……
刚刚想到这里,她便忍不住附身呕吐,将腥臭的胃容物倾倒在海中。嘴里满是又酸又苦的胃酸余韵,格林娜不得不停下船,稍稍止住周围起伏的海面。看来今晚全速追上草帽一伙儿已然无望,她想到曾经信誓旦旦对她说凭你的能力一定能一口气直接冲到拉夫特尔的塔米大姐,不禁叹了口气。晕船所带来的不适严重削弱了女人的力量,连拧开瓶盖喝口水都显得有些费力,她又开始觉得有些对不起托尔的特训。女人松开职工装的袖口,看着手上指针的朝向,又打开地图开始确认路线,海上的物资有限,以现在的速度到下一个能够补给饮用水的地方还得一个周,这样突然地出了海,凡事都要节约才是。
太阳完全沉入西方,在这个没有月亮和繁星的夜,只能听到海风夜奔,海浪夜啸。她用手拨开四周相对平稳的水面,却由于太黑了看不出上面荡漾出的层层涟漪。身下的海水甚至比天空还要漆黑,仿佛海王类生物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吞噬这一艘小小的“海贼船”。
眩晕感差不多过去后,她再也没有力气去思考更多的事,只想摊开单薄的睡袋,将黑黢黢的世界当做最好的遮光布,带着一天的疲惫准备进入梦乡。
小船与暗礁相撞,原本平稳的船身立刻剧烈晃动起来,一瞬间的不适感立刻将格林娜从梦乡中拉出。她忍着不适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被海风吹到了一个偏离航线的小岛,远处的天已经有些微微亮。
但无论如何,总算是勉强度过了第一个夜晚,而她也终于找到了可以站稳,不再摇摇晃晃的立脚点。
她立刻跳入水中,让水流将她和她的船送到岸边,也不顾这一行为会打湿她的衣裳。小船被她用粗绳拴在一块岩石边后,女人爬上岸躺在一块平坦的草地上,任凭潮湿的泥土弄脏她的衣服。好久没有这样疲惫过了,和她第一次将食材从市集拉回餐厅一样。湿漉漉的头发黏在面部的皮肤上,有些令人发痒,她甩甩头试图不用抬起手就将头发拨开。微微海风拂过,轻轻擦拭着她的脸颊。等到橙红调的朝霞在东方被太阳完全抹开,她才终于重新活过来。
利用能力将衣服上仍然附着着的海水完全剥离,但残留的海盐使得布料的性质有些改变。格林娜叹了口气,掏出这三年来她存下的零花钱,感谢阿西雅的经济管理,这个装满钞票的小钱包胀鼓鼓的,让独自在外漂流的她有些安心。她朝着小岛的深处走去,小小的村落在青葱的桑树和大片大片的棉花田中若隐若现。
文之国的兰花暗纹白色使者就这样突然出现在格林娜的视线里,时别三年,那个人抱着四色绸缎,站在巨大织布机的旁边,同机器前劳作的老妇人说着些什么。她在震惊之余跌跌撞撞向前走去,却不小心被石头绊倒,重重摔在地上。巨大的身躯和地面相撞发出闷响,她也吃痛倒吸了一口气,这些声响足以使前面的两人注意到突然闯进的白发女人。
授文人在刹那的惊讶后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于是将绸缎放在一旁,走上前去扶起了脏兮兮的格林娜。后者抬起头,看向被披风帽檐遮蔽的授文人面庞。
他们很相像,但并不是同一个人。
这一瞬间,格林娜有些失落,扶起她的授文人是中年男子的模样。尽管五官与罗格镇青灰色斗篷的女人十分相似,甚至说成双生子也不过分,但仔细一看就能察觉,他的体型和年岁都要比女人大上一些。
“好久不见,格林娜。”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身旁响起,与她的旧知一样温柔。
但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面前这个人,她正想开口问点什么,却被授文人的下一句话不由分说地打断: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我们都知道。但这个答案需要你自己去伟大航道寻找,我的任务是收集,传授并不在我的生命之内。”
她只好点点头,站起身来跟随授文人一起走向村落。
老妇人笑呵呵地看着两人,似乎并没有为这个意外来客而惊讶,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格林娜用余光瞟了一眼,巨大的毯子上绣刻的图案和艾莉丝的地毯如此相似,某个鲜为人知的神话被制造者们一针一线记录下来。老人从屋里带出一杯水,女人连忙道谢并接下水大口大口喝起来。老人欣慰的笑了笑,又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格林娜将喝完的水杯放在一旁的木桌前,她环顾四周,发现像这样工作着人们还有不少,但无一例外都是年过半百的老者。
“请问这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