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有为
马向前不见踪影。
芮雪缘脑子里好像有一盏小铃摇了一摇,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冲过去了。
阮秋明本来走得正稳,眼睁睁地看着芮雪缘迎面飞跑过来,她大而不合身的松垮浅蓝色正装衣摆漫飞,乌黑的长发飘散风中。阮秋明不由得慢了脚步,却也没有改变路线,默默目视芮雪缘一口气奔到他的面前。
芮雪缘仰头看了一眼阮秋明,一句话没说,直接上手搬水。
阮秋明想说“不重,不用你来”,但话到嘴边又化开了。刚才那一眼,他看得分明,原来芮雪缘生得一双桃花眼,不加任何人工修饰,已足够线条清晰。
他在那双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芮雪缘从阮秋明手中搬过两箱水,可她没想到,看阮秋明搬着一丝不乱,到了自己手上竟然沉得要坠她跪地。她来不及想到底是低估了阮秋明的体魄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道行,一箱水就已经“哐”地砸到了地上。旁边站着的三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芮雪缘自己先说着“没事没事”,蹲下身捡那箱水。不曾想她刚把两箱水在腿上码好,试图站起来时,又是“哐”的一声。
阮秋明俯身过来,李安安踩着高跟鞋也紧跑几步。芮雪缘披头散发地再捡,不敢轻易站起来,左手大拇指擦过纸箱的瓦楞豁口,一阵钻心的疼。
“小宝贝,可怜见的,”李安安从芮雪缘腿上拿起一箱,“放着姐姐来。”妇人也一脸怜惜地开了腔:“到底还是小姑娘,小身板儿……”
“宝贝妈妈,我们领导可讲了,咱们公司的姑娘都是女汉子!”李安安说着,代后面两人把箱子在后备箱里码整齐,又对他们说:“谢谢小阮,谢谢雪儿,你们先上去,我跟妈妈还有好多话要说呢。”
妇人慈爱地笑了,抚弄李安安的头发,向阮芮二人点头致意。
往回走不提重物,芮雪缘一蹦一跳脚步轻快。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扶梯,芮雪缘问:“马哥怎么不跟你一起搬水下来了呀?”
“马哥招助理,赶着面试。”
芮雪缘回头笑道:“还好咱公司的水扛摔,我是真没想到还挺重。”
阮秋明没有笑,盯着芮雪缘随意搭在扶梯上的左手,问:“手有没有事?”
芮雪缘愣了一下,把手举到眼前看看,说:“没什么事,就划了个小口子。”
阮秋明不再说什么,跟在芮雪缘后面进了办公室。
芮雪缘回到工位刚坐下,右边就飞来两片东西,这力道这准头让人颇有似曾相识之感。
芮雪缘定睛一看,是创可贴,她从桌面上拾起来,心想,上一次这位阮姓同桌往我桌子上扔的是什么来着。
大概是一片纸吧!
芮雪缘捏了捏手指,感觉并不疼。她又偷眼瞟阮秋明,阮秋明专注得像是要钻到他那客户本里去了。芮雪缘暗暗挑了挑眉毛,撕开一片创可贴,端端正正地缠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晚上开完组会,徐来和罗晚意先走,办公室里还有几个年纪相仿的同事,大家坐在座位上聊开了。阮秋明一向不爱说话,旁听了一会儿,收起本子拉上口罩就走。
芮雪缘嘴上没停,跟斜对桌的边洛君带劲地讨论养鹦鹉的事。边洛君是地道本地人,去英国名校读了硕士,毕业后还是回到家门口“宇宙中心”来上班。人们乍一看,很难判断边洛君是男是女,芮雪缘刚来的时候一度以为这是个男生,毕竟这假小子顶个板寸,肤色黝黑,肌肉虬曲,对公司的着装规范向来视若无睹,成天就穿T恤短裤POLO衫,操着一口磁性带感的儿化音腔,逗起姑娘来妙语连珠不带重样。
阮秋明出门的那一刻,芮雪缘本能其实是想追上去的,但是她大脑的记忆库迅速调出了那天晚上消失在安全通道暗门口的背影。
芮雪缘自嘲地笑了笑,这次坐在工位上稳如泰山。
大概过了十分钟,或者没有这么久,有人径直走进办公室,张口就问:“怎么,都不走呐?”
同事们纷纷看向门口。边洛君还叼着两根越南河粉,转过脸一头问号,只见阮秋明若无其事地在公区的果篮里拣着葡萄,一颗一颗往嘴里扔。
大家一时间都有点懵,阮秋明无缘无故地去而复返,撂下这么一句话,显然不符合他的行为模式。还是芮雪缘先打破了尴尬而安静的空气,走过去说:“哥哥你下午后来出去了,回来我都忘了喊你吃葡萄。这是上面老总买给大家的,我一个一个剪下来洗的,怎么样?”
阮秋明口中含着葡萄,含混但利落地答:“不好吃。”
芮雪缘歪头看他,忍不住笑了。阮秋明把葡萄吞下去,被看得嘴角上扬,还小声辩解着:“真的,真不好吃……”
条件反射的“不”字张口就来,习惯了还真是挺可爱的。
边洛君扒完最后一口面条,拎起外卖餐盒说:“走了走了,下班儿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同事们笑着附和,纷纷开始整理桌面,关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