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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的,勉强能分辨出床和人的轮廓。
傅南忘轻手轻脚走到床边,蹲身拨了拨他的额发。
眼前的人好像睡得并不踏实。
浓密的睫毛簌簌轻颤着,隔着薄薄的眼皮,隐约能看见眼珠时不时左右转动。
嘴唇上的皮肤细胞干裂出一道道纹路,傅南忘下意识握住他伸出被子的手,伏在他耳边轻声道:“起来喝点水。”
这声音轻灵悠扬,好似另一个空间的呼唤。
瞿松落动了动眼皮。
四肢百骸的酸楚伴随着意识的清醒汹涌而来,他咬牙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睁开眼睛,凝视着眼前的脸庞道:“你过来多久了?”
傅南忘温笑着:“吃了何立给你准备早饭。”
瞿松落向来作息规律,何立做早餐的时间固定在早上八点。她吃饭慢,怎么说也要半个小时。
瞿松落反手握住她的手心,“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我们昨天都没见面。”傅南忘移开眼,低声说,“今天也不用上班。”
再说了,情侣见面还需要理由吗。
瞿松落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被子里的手悄悄往下按了按,握住她的掌心力气跟着加深了两分。
“是我想你了。” 沙哑的声音轻轻摩挲着耳道,痒痒的,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傅南忘偏过头,长发掩盖住了泛红的耳根。
这个家伙!
从前冷冰冰的,现在张口就来!
但不得不说,他的话让傅南忘很受用。她松开手,预备起身拉开窗帘:“既然醒了,就别再赖床了,何立煮了白粥,洗漱完出来尝尝。”
唰——
朝阳穿透她的发丝霎那间落满整张床铺,光影勾勒出她高挑的身影。
她回过头,眼里是不言而喻的爱意。
心跳仿佛和秒针一同按下了暂停键。
他迎着阳光,应声道好。
傅南忘知道瞿松落不喜欢在别人的凝视下完成一些事情,所以她打开窗扇后便自然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卧室门重新被拉开。
瞿松落衣冠整齐地坐在轮椅上,全套的黑色居家服,衣袖和裤脚镶着一道细细的银边。
因为没有佩戴假肢,裤管空空地垂落身前,长度刚触及到脚踏板,不至于卷进轮圈。
傅南忘几乎见过他所有不堪的样子,所以在她面前,他无需再费力维持一个看似完美的形象。
昨夜胃里的翻江倒海反应在他青灰的脸色上,看得傅南忘有些心疼。
她替他拉开椅子,好让轮椅有空可入。
桌上的白粥刚从电饭锅里盛出来,瓷碗上还冒着一圈圈热气,傅南忘看着他拿起汤勺抿了一口,有些期待地问:“好喝吗?”
瞿松落抬了下眼皮,这粥好像和平时喝的略有不同,不像是何立常做的。
他坦言,“味道不错。”
傅南忘弯起眼睛,笑说:“我让何立按照我的方子做的,里面加了干贝,口感偏咸。”
她常常给自己当早餐。
“以后周末我来做饭吧,你也给何立放放假。”
守在厨房门边的何立闻言欣喜万分,不料想还没缓过神,就被瞿松落一个眼神就浇灭了。
“不行。”
“为什么?”傅南忘问,“你怕我做的不好吃?”
“何立做事有工资。”言下之意这都是他的本职工作,更何况何立也有自己的假期。
并不需要一年到头都跟着他。
余光瞥见身旁人垂下眼睛,他又装作不经意地补了一句:
“不想你太辛苦。”
他没办法凡事都亲力亲为。
残缺的身躯注定囿于轮椅之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的每一天都能轻松自在,而不是永远为了他而付出。
* * *
饭后,傅南忘好说歹说,拉着瞿松落一起缩进了沙发。
何立被她支出去买东西,偌大的房间里,转眼只剩下两道彼此试探的呼吸声。
落地窗外,蓝天碧水,白云流散。
银灰色的轮椅静停在沙发边,傅南忘偏头倚靠着身旁宽阔却单薄的肩膀,忍不住喃喃道:“你比我都要瘦了。”
瞿松落低着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眉眼轻拧。纤细的手臂环绕在他身侧,手背差一点就能触碰到他用薄毯盖住的身体。
周身肌肉好似一直紧绷着,心跳如擂,吵得他不得安宁。
“既然你不让我亲自下厨,那我就给何立定个食谱,以后呢,让他按照我写的食谱来做,赶在冬天到来前,我一定要让你长点肉回来。”傅南忘自顾自地说着,“最起码要比我看着有肉才行。”
她讲话时,手指习惯性地会找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