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隐晦的看着他的唇角,眼神如同翻滚的乱云,方才的触感还萦绕在脑海里。 殷红的、湿濡的、滚烫的交缠在一起。 可怕的失控感。 他还记得这种渴望的感受,那是当时襄郡饥荒爆发后,他在流民中足足被饿了四天,饥肠辘辘的他哪怕看到最难吃的谷糠,也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 想要获得那种饱腹感。 而如今食物他早已不再稀缺,想要获得饱腹感的对象也似乎换做了沈灼。 沈灼的全部注意皆在药方上面,自然没能见到叶听霜的目光。 他的手指是汗,打开药方时尤为仔细。 然而在看到内容的第一眼,沈灼不禁愣在原地。 他认得这字迹。 那曾是他母亲的贴身宫人文鸳的字。 十年前母亲病逝,同桓夫人有关? 一股难掩的愤怒,如大火焚烧,瞬间将沈灼的理智烧了个精光。 老师、母亲、舅舅,他们总在夺走他身边的人。 沈灼强忍着情绪:“这些都是什么药材?” 叶听霜却不答,反倒询问:“殿下是否每日噩梦连连,又寒冷得好似身临冰窖?” 沈灼冷眼道:“你为何得知?” 叶听霜指着药方答道:“雪上一枝蒿,还有这味,以及这味……混杂在一起的功效,便会让人神志不清。殿下哪怕只喝了一口,现下也余毒未清,一时半会儿难以调理回来。” 沈灼眼皮直跳:“多久能解?” 叶听霜:“少则半月,多则半年。” 沈灼的态度沉冷了下来,想起了日复一日的噩梦。 那里面大部分竟是…… 该死! 那是比方才的亲吻更加香艳又不堪的东西。 沈灼上下扫视着叶听霜,眼底泛起杀意:“你该庆幸你是个太监。”不然以叶听霜做过的那些冒犯,重生后便该杀了他。 叶听霜:“……” 瞧着叶听霜表情略微古怪,沈灼还以为是自己侮辱到了他,毫不在意的冷笑了一声:“继续说你的,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为何知晓这些事?” “三年前襄郡饥荒时,吃死了不少人。奴有幸见过那场面。” 叶听霜回忆起来,“他们瘦得皮包骨头,仰头讨要吃食的时候,就像是贵人们养的一条条锦鲤。可吃下去之后,便肠穿肚烂,像是阿鼻地狱中受刑的恶鬼,偏生无法挣扎着逃离淤泥之地。” 沈灼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曾听过叶听霜说这些。 他定定的看着叶听霜,好似头一回认识他。 叶听霜:“殿下这般看着奴,是还想听吗?” 久久。 沈灼沙哑着声音:“然后呢?” “所有人都太饿了,饿到连荒草和藿菜都会争抢。” “一路上,奴看到了许多。” “襄郡地理位置特殊,连接北魏和晋朝,分明已经受到过严酷的饥荒了,却偏生还要遇到些胡人。一些男人自愿饿死,将家中吃食留给妻子和孩子,希望她们可以活下来,然而胡人一来便掳走了她们。” 沈灼:“掳走做什么?” 叶听霜:“胡人叫咱们汉人为两脚羊,自然是掳走烹食。虽然晋朝在十年前南渡的时候,也发生过这样的事,但远远没有襄郡来得恶劣。” 王朝衰颓,风雨飘摇。 沈灼的手指捏了又捏,放了又放,‘烹食’二字宛若重重压来的巨石。 “殿下莫要害怕。” 叶听霜的眼瞳终于被野心浸泡,“哪怕是在那样的地狱,奴也活过来了。殿下想让奴往上爬,奴会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匍匐着爬到殿下所在的位置。” 仅仅为了沈灼一句话。 空洞之人跨过了死亡,奋力朝‘生’爬行。 — 虞淮紧绷的跪在东宫门口。 他紧张的低下头,努力的让自己不去注意那犹如野兽咆哮的声音。 好巧不巧,他正好撞到太子服散的时候。 云层遮挡了日光,早晨也如入夜一般阴靡,一株苍松宛若徒经岁月的老者般站立在朱檐下。 东宫内充溢着浓郁酒气,殿内密不透风,将酒气也锁死在里面。 哐当—— “都给孤滚出去!” 一只酒杯从里面砸来,直直的砸到了虞淮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