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别枝惊鹊2
梁肃音此人深谙先发制人的道理,故而还没等床榻上那人反应过来,她便两腮一鼓,往后撤一步,仰起头来像只威风的孔雀,蹙着眉头,直截了当地开口:“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守林员便可这样怠工吗!”
她似乎觉得那男子有些不堪入目,小小的手掌挡在自己的眼前,有几分羞恼后的恨铁不成钢:“竟不知道好好穿衣服!”
颇有些阿兄训斥近侍的感觉,只是模仿略显拙劣。
话虽是这么说,那眼神却时不时从指缝中往外逸出,有些飘忽不定。
梁肃音只听对面男人轻轻一笑,“我本就是躲懒睡觉,当然衣衫不整。”声音不像人那般出尘,有种刚睡醒的嘶哑,仍然十分好听,语气闲适,分明在逗弄面前不知怎么稀里糊涂闯了进来的小丫头。
话虽这么说,那男人还是好好地披上了外袍,头发仍然这样自然披落着,瞥她一眼后挪着步子出了房门。
走动时,外抛边角逸起,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清逸出尘。
“哼!”梁肃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身后,但还是故作不在意地轻哼一声。
她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父兄与少师曾教礼义廉耻,她今日闯进陌生男子家中还看见那人衣衫不整,当真让人不齿。
但她喜怒哀乐又实在来得太快,什么事一会功夫就让她抛诸脑后,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你这里有水吗,我有些渴。”
那男人转过身来,那张无悲无喜的脸上当真勾起一抹笑,看着梁肃音道:“你便是渴了才闯进来吗?”只见他端坐在堂屋木制的椅子上,一手搭在桌案上,手正叩着茶壶,眼神在她身上打了个转,眼中有淡淡笑意。
人虽好看,梁肃音的耐心也有限,加上在皇城自己何曾被这样对待过,一张俏脸当即冷了下去,只转身便要走,心中已经盘算好了小九九,带到杨重戚找来,她定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人!
只是很遗憾,计划落空,因为在她气鼓鼓地刚准备踏出大门之时,胳膊被轻轻一拉,她竟不知那男人看上去衣服弱不禁风模样,手腕还是十分有劲的。
那男人将一碗水递到她面前,言简意赅:“喝。”
“我才不喝你这水!谁知道有没有给我下什么东西!”梁肃音小脸一扬,撇着嘴,让那男人不由得垂眸一笑。
“我外面便是药圃,害你何须一碗水,撒迷香不是更方便?”
梁肃音小脸一皱,似乎觉得很有道理,但她又有些怕那碗脏,犹犹豫豫看向他修长的手上那端的四平八稳的一碗水,率先看见了晚上的兔毫釉纹,舔了舔唇,这才磨磨蹭蹭地将水端过来喝了两口,末了还点评道:“你这守林子的还怪有钱。”
嘀嘀咕咕的一句话,让男人忍俊不禁。
她目光又十分挑剔地在屋子中扫了一圈,只是陈设颇少,也就刚刚那个碗还不错了。
“哎!你在这里守林,可曾见过什么有趣玩意儿?”梁肃音便是这样,一提到吃喝玩乐就乐不思蜀了起来,已然忘了这个男人她先前还十分嫌弃。
那男人另倒了一杯水,当真认真思忖了片刻,抬眸看她道:“什么算有趣玩意儿?”
梁肃音有些幽怨且带些谴责地看他一眼:“你连这都不知道吗?”那眼神活像看一只山兔一样,还是只在山野中的野兔,皮囊虽好看,但有些蠢笨。
他施施然呷了一口水,“说来听听。”
梁肃音觉得,约莫是自己脾性太好,以及这人皮囊过分出众,她才愿意浪费口舌的。
说起这些来,那她可就如数家珍了:“自然是初春猎兽踏春,抓兔子、抓狐狸、抓刺猬,再射正好南归的大雁!”
“初夏时,便瞒着父——”她骤然一停,面色不变道:“便瞒着父兄去池塘抓蝌蚪,斗蛐蛐捉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