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入画
“我们……又回来了?”
华清发觉自个儿衣裳已不是在书房时的那一身,杨景卓亦然。
可她记得她并未身死,不过是撞在密道墙上昏迷。
她又观察了下周遭,见与杨景卓身处一叶小舟上,小舟停泊在荷花深处,高出舟身的荷叶花枝一簇簇曳过,随风摆出美丽悠然的夏姿。
这分明是夏日之景。
杨景卓微动身子,撩起小舟帘布进了舱内。华清瞧了眼,迈步跟上他。
只见舱内摆放着两张小桌,其中一张上有茶水盏具,另一张上则是宣纸与笔墨,宣纸之上,一朵朵荷花跃然纸上,赫然是一幅还未画完的夏日荷花图。
华清记忆随着这幅画回了笼。
第一世她与杨景卓在夏日定亲,正逢每年六月二十四的荷花节,这一日是荷花生辰,人们多要为其庆生,或是出门游湖,或是赏花对诗。
两人相约而来,在小舟上杨景卓便画下一幅百朵荷花图。
眼下之景,正是当日!最初始听见的欢声笑语,亦是同在这片湖中笑闹的人们。
杨景卓坐于一旁的小椅上,身旁的碧釉瓷瓶中插着三两朵鲜荷,他伸手指随意拨了拨,才道:“你……又没能躲过骆宗么?”他还是未能护她不死。
这已是两人第四世……
无奈地思忖中,听华清道:“不,我躲过了。可不知为何,又随你回来。”
杨景卓拨弄花叶的手指微凝,抬眸望向华清,觉着何处怪诞到极点。他上一世分明是被骆宗乱箭射死,若他重生尚且说得过去。
可华清么……他凤眸轻眯起,“除非,我们不是重生。”
华清古怪,自从太子府遇见那事之后,重生之事已然超乎她的认知,如今却不是再活一回,那是什么?
见杨景卓目光紧盯着那一幅未完成的荷花图。
她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杨景卓说:“总之这一次时机尚好,待孤回宫,便与父皇禀明解除与你婚约。”
无论重生与否,他都不能再娶她。至少等他揪出真凶再议。
华清闻声,两道好看的眉头皱起,“殿下这般逃避,以为就能让华府躲过了吗?我爹站殿下这一队多年,若那真凶冲着您来,华府自也不会被放过。”
“无论殿下娶与不娶,我都是要插手这事的。”
话是这般说,她仍是希望两人能再续婚情,除了心仪他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日后她若以太子妃的名义插手‘血中花’,敢站在明面上反对的人极少。
若她只是华府之女,难度便提升了。
她暗含期待打量杨景卓,见他抿着唇,一点点将桌案上的宣纸笔墨收起,待收完后也不多言,只道:“孤送你回府。”
“……”华清也不恨嫁,听他这话放弃了再劝的想法,只一张小脸上恨不能写下‘我不高兴了’几个大字。
杨景卓暗瞅她一眼,心底无奈,吩咐舟尾的小厮划回去,末了才走到华清身畔,轻轻搂了搂她,却不说话。
二人已是定了亲事的关系,私底下亲密些也无妨,华清未推拒他,只目光落在那一幅没完成的画上,心下仍是古怪。
她记得之前在书房时,就是这幅画挂在暗道的门上。
小舟没多会儿便抵了岸边,华清与杨景卓两人一前一后下去,迎面遇见些什么人上前行礼,杨景卓一一挥手平礼后,领着华清离去。
华清坐上马车回府时,仔细算来如今的时间。荷花节这日,她记忆深刻,京城一位极有名气的客栈女老板死在一间绘画馆内。
时间是夜里亥时。
华清在心中确定好了时间地点以及死者,回府后便一直在等。
好容易挨到夜幕降临,夜如墨汁沉沉坠堕铺散在天际,一轮弦月悬挂在梢头,华府上下寂静时,华清领着婢女绿禾悄然走出闺房。
一路上有六角宫灯照明,映出两道纤细而鬼鬼祟祟的影子,绕过亭台楼阁,水榭小道,没多会抵达角门,绿禾摸出银子递给门房的小厮,装模作样威胁两句,这才随华清出去。
外头长街深巷,空荡荡并无一人,朦胧夜色下各处房屋树木被月光勾勒出惨淡的轮廓,夜风卷着刮过廊檐发出‘呜呜’的风鸣,似身处地狱耳畔又闻鬼哭嚎般瘆人。
华清不合时宜想到那案发现场的惨绝人寰之景,禁不住打个寒颤,对绿禾道:“咱们去绘画馆。”
绿禾心下虽古怪,却本本分分的并不多问,跟随她一路顶风而走。
行走穿过三五条短巷,停在一间矮小的楼前。
借着月色照耀,华清瞧见牌匾上‘绘画馆’三个字写的龙飞凤舞,一笔一画恍有满心胆妄倾写而出,一撇一捺亦是书得胆大猖狂。
书字的这人……
绿禾这时道:“小姐进去,奴婢在外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