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
他负手立在马车边,一身白衣被风吹动,漆沉的双眸望向远处层起的山峦,飞鸟横跨台地,卷着云烟落入苍茫林间。
谢影抬眼看他,竟在那双眼中看到了一种难言的惨怛,就好像皑皑雪原里,万籁俱寂中,衣着单薄的旅人追着一道随时都会熄灭的火光。
她没有多言,撂下一句“我走了”便从拴马桩上解开绳子,翻身上马,随着马蹄声一起消失在长街尽头。
陈府大门再次被敲响时是那瘸腿僮仆开门。
她一身姜黄色土布衣衫,裙摆盖住双腿,把着门站立时,倒算得上文秀,只是眼瞳发灰,看人时不算精神。
见到谢影,她愣在原地,握着门沿转头看向里头庭院,一边卖力张着口,一边用手比划着。
可是隔了一条连廊,一道月洞门,一道汉瓶门,陈夫人哪里会知道门口发生了什么。
谢影静静看着她,在她急得满头大汗时,抬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身子一颤,转过身来,又惊又慌。
“别开口。”谢影看着她,声音有些冷,虽然谢影生了一张明艳的脸,可她因为性子冷淡,面容上颇有寒色,让人难以靠近。
婢女咬着下唇再不敢动了。
“关上门,跟我走。”
婢女走得慢,谢影也放缓了步子。穿过汉瓶门后,陈夫人正坐在景石边晒太阳,看到谢影后,一句“谁来了”卡了一半在嗓子眼,定定看谢影片刻后,站起身来,“怎么又是你!”
谢影看着她那如临大敌的样子,弯了弯唇角,“夫人不必紧张,我是来还荷包的。”
陈夫人今日没上妆,看起来比前几天憔悴得多,一双犀利的眼嵌进眼眶里,高耸的眉骨沉沉压着眼,唇色寡淡,戒备看着谢影时,一身戾气,好像下一刻就会跑到厨屋拿出刨刀架到谢影脖子上。
即使听到谢影是来还荷包,她的神情仍算不上宽和,甚至有一种早该如此的倨傲。
她扫了一眼婢女,用眼神示意婢女将荷包送过来。可是谢影静静立着,握着剑没有丝毫要拿出荷包的动作,婢女只能垂下头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陈夫人沉下脸。
“我们先聊聊吧,聊得开心了再给你。”
陈夫人登时怒目看过来,可谢影竟似没有察觉一般,抬脚缓缓走在庭院中,抬手拂过一从海棠花,“别的老宅子过些年头都会修缮,再不济也是换换漏窗,挪挪盆栽。我看贵府门口枯掉的杏花树都没动过,想来是有个念旧的主子。”
陈夫人眉头紧皱,“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影长指绕过一片海棠花瓣,抬眼看过来,“我想令千金回家时应该不会迷路吧。”
话音落下,院内静寂非常,连那婢女都停下了为陈夫人按腿的动作。
谢影望了眼天际即将下沉的太阳,折下那朵海棠花,面上再无笑意,“天要黑了,如果不想我留下来吃饭的话就配合点吧。”
“不然荷包没拿上,还要招呼客人。”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还不肯说呢。”谢影攥着芙蓉花,一步步走到她面前,“陈夫人,如果想给你女儿收尸的话,就告诉我陈亭月前夜回家后去了何处。”
听到那一句收尸,陈夫人身子一颤,险些跌落在地,被婢女搀扶住后,竟是再未遮掩,抬手狠狠指向谢影,“你不要动我女儿!”
谢影静静看着她,“话不该这么说的。毕竟前夜她回家后,我再没见过她,如何动她呢。”
话落,陈夫人松了一口气,可谢影下一句话令她头皮发麻,遍体生寒,“或许我该直接讲,夫人若是想为女儿收尸的话,我让人将令千金送回来。不收的话,那便随便扔那了。”
她抿着唇,仰着头,努力听进去谢影的每一个字,然后将它完整拼起来,仔细看谢影的表情,在确认她没有说谎后,终于绷不住情绪,握着拳头悲咽着朝谢影打来,“你这个恶人,你害了我女儿,你还我女儿命来!”
“我女儿在哪里,你还给我!”
谢影抬剑挡开她的胳膊,看到她癫狂的样子,沉默片刻后才道:“如果要发泄情绪,可以先省着点。待找到凶手后,再打也不迟。”
一句别扭的话从谢影口中出来,极力拉着陈夫人的婢女微微愣住,看了谢影许久才明白她的意思,陈夫人也是,本哀嚎着,闻言竟停了下来,愣了一瞬后又开始放声痛哭。
“我以为她离开鸿翔镇便能保住命,谁知一回来还是遭此横祸……老天啊,真的要断了我们陈家的血脉吗?”
谢影抱着剑沉默站了一会儿,在陈夫人越来越悲伤的喊叫中上前一步,声音又添了冷意,“别哭了,你现在坦白点,我会将你女儿送回来的。”
“去倒杯茶来。”谢影吩咐低着头立在一旁的婢女,婢女应了声是,然后摇摇晃晃上了台阶。
谢影目送她离去后,蹲下来低声道:“前天晚上令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