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者心
皇帝所托之事,萧岁怡原是无心去管的。
她早已荡尽官场那等肮脏污丑之地,洞察人心的龌龊险恶,丑恶非常。况远离朝堂多年,闲散惯了的人,又怎会轻易去沾染朝野是非。
皇帝亦知道这一点,不过他更是知道,人大抵,都是念情的。
萧岁怡在祝盈臻府上赖下来,却没有白吃白住的羞耻心,反而如自家一般,成日无拘无束,散漫自在。只是缺了一样,无酒的日子,让人心痒难熬。
依礼,皇帝鸡鸣而起,昧爽而朝,未日出而临百官。更有大顺律定:“五品已上,每日朝见,每卯待诏于建仙门外。”
萧岁怡少见到祝盈臻,他身居要职,朝事要务,繁复冗杂,当值到极晚才会归府。时日一长,难免生无趣之心,盘算着出门游玩。
门府家丁却拦住她,“姑娘,大人吩咐过,不让你出门。”
萧岁怡惊诧,暗中腹诽道,是否是那日将他戏弄过头,还在记她的仇吧。
她也不和家丁纠缠。翌日晚,特地不寐,等至他归家。
祝盈臻一推开房门,见她端身跪坐于香几案旁,便知她几分心思。
他缓步走过去,抬手取过两只茶盏斟茶,动作行云流水,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祝盈臻道:“何事,不能明日再议。”
萧岁怡不喜饮茶,也无心观看他的动作,只迫不及待道:“祝微,我要去出玩。”
祝盈臻看也不看她,专心致于手上动作。
“不可。”
“为何不可,你前些日子说我伤势未愈,不宜出门。现下我已大好,把我关在这里做什么!”萧岁怡勃然大怒,七窍生烟道:“祝微,你以为你这破院子拦得住我吗!”
“我是想着你供我吃住这么一段时间,才告知你一声,不是询问你的意见!”
祝盈臻的声音宛若雨幕里的细针,幽微凉薄。轻而易足就扎破了萧岁怡的虚张声势。
“你现在若能飞出去,只怕早出去了。积年旧伤不愈,武功内力流失大半,却一心只想着喝酒。你以为,我真的不知你的伤势如何吗。”
见来硬的没用,萧岁怡迅速转变了态度。
她悻悻然,“祝微,你都知道我这样了,还不让我快活一些,没准哪天我真的就一蹬腿儿,到时候就晚了。”
又悲戚道:“祝微,生死由命,是拦不住的。”
祝盈臻闻她一言,心下微痛。见她了悟生死的模样,终是不忍。
他放缓声音道:“你若真要出门,后日休沐,我与你一同。”
大顺官员为旬休,即十日一休沐。
萧岁怡目的达到,遂喜笑颜开,扑到他身上,“祝微,我可真是太爱你了!”
祝盈臻抱了个满怀,思及她方才的话,终是不由无奈叹息。
歌谣最先流传在民间孩童之口:
“昏主退,明主立;
民忧愁,鬼作祟;
荒漠枯,江山褪;
人心乱,谁来保;
黄昏乱,天易主;
世大定,百姓欢。
有人借着这首童谣,煽动百姓对皇帝朝廷不满之情。
官府曾明令禁止传唱此歌谣,并层层追查下去,却因范围过于宽泛,源头模糊,最终不了了之。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次日在京城中各处,都被写下这首大逆不道的歌谣,疯传于坊市茶肆,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连官府也难堵悠悠众口。
此事愈演愈烈,终传到了皇帝耳中。龙颜大怒,下令严查,务必查出幕后大逆不道之人。
是日霁甚,萧岁怡得偿所愿,拉着祝盈臻出门,在城中东游西逛。
她久未至京城,对什么新鲜玩意儿都好奇。身无分文,手随便往后一伸,左不过是身后有人愿意纵着她罢。
酒肆飘香,叫人半醉。萧岁怡身在外,魂已进去了。
既然出来了,断没有不喝酒的道理,就要朝酒肆方向去,猝不及防被人握住手腕:
“不可饮酒。”
萧岁怡眼巴巴地望着祝盈臻,见他不为所动,心生一计,面上作失落状:“好吧。”
祝盈臻面色缓和,轻轻放开她的手。
萧岁怡如蒙大赦,转身便要开跑,却被人从身后横抱而起。
“祝微!你放开我!”
“祝微,我要你好看!”
祝盈臻微低了头,面色凛若秋霜。对她的挣扎抗议漠然置之,一路将她抱进了前方的酒楼中。
店堂倌儿见二人如此高调,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古怪,随即陪笑道:“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呢?”
萧岁怡被祝盈臻放下来,扯过他的钱袋,扔银子给堂倌儿,恨恨咬牙道:“把你们这儿的好酒好菜都上来!”
“只上菜,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