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你是不是经常神游？我感觉你很容易走神。”柯迈弓着腰，就着这个姿势观察尹荷。

周围世界光怪陆离，不断有人从橱窗前经过。

尹荷大方对视回去，这也是她第一回正眼打量他，他头发剪得很短，但比板寸还是要多那么一些，浓眉大眼高鼻深目，是客观意义上谁见了都会称赞一句的帅哥。那双倒映着尹荷的圆眼，纯净得好似水滴，可在他眉心微提时又变得锋利无比。

尹荷说：“好像是。”

“好像？”他的反问里明显带了反驳。

“那就是吧。”人就是这样，谁也不能免俗，尹荷抿了抿唇，压住泛起的微笑。

四目相对，两个人一旦有了什么动作会被对方立刻锁定。不知道为什么，尹荷觉得他呆滞了一两秒——他的眼睛不再眨动，四肢与周围的假人同化。片刻后，他带着微重的呼吸往移开视线，往后退了两步。

后面是……尹荷想要提醒，可还没来得及张嘴，面前人迈步太急。

铁盘和地板摩擦，塑料模特摇晃起来，柯迈的反应很快，转过身，两只手把住假人女士的双臂。晃动的落幅缩小，他们同时松了口气。

柯迈松开挟制，对着模特说：“抱歉。”

“……”倒模出厂的白色眼球看着他。

塑料嘴唇也会说话吗？柯迈反应过来，这个举动和她对着抹布说谢谢无异，想到这，柯迈不禁哑然失笑。

他在笑什么？

疑问封在尹荷罐头一样的心脏里。

商铺外，行人来往游移着，世界在尹荷眼里一直是个巨大的鱼缸，她是边缘处的旁观者，大多时候鱼儿们的选择和行为在她看来难以理解。但她知道，想要合群，就得跳下去跟随群鱼群的轨迹行动。

学会口是心非前，她只会把真心话嚼碎吞进胃里。

柯迈转身问：“刚刚推荐的那两套怎么样？你想试试吗？还是你有另外喜欢的？”

尹荷偏头，视线留在精美的展示台上，反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我？我不是女生。”他沉吟一声，“我感觉右边比左边更好看点，你想试试吗？”

“不用了。”尹荷摇头。

“那左边那套呢？”

“就它吧，右边那套。”

营业员撕下垫在复写纸下的收据递给他们，含着笑说：“好久没写字，手都生了。”

纸张撕口像一排柔软的锯齿，尹荷仔细端详，“你写字很好看。”

“真的呀？”营业员笑声溅出。

尹荷说：“我练过几年字，但是没有你写的好，真的很好看。”

营业员没想到会有人对一句玩笑话这么认真。一个人一天要说无数句话，多少真多少假，真真假假，半掺半就，最后自己也混淆了。

出了服装店，尹荷背手勾着纸袋，低着头走，看见两个人的脚步趋同。

柯迈先开口问：“你练的毛笔还是硬笔？”

“毛笔。”她多说了些，“我爸爸很喜欢书法，带着我练过几年。”

最后一次，爸爸看着宣纸上的字，似乎终于认清女儿并没有继承他那些傲人的天赋。爸爸说：“明天你不用再来工作室了。”

“书法啊。”旁边人的反应玩味十足。

“嗯，你是也练过？”会这么凑巧吗？

他直截了当：“完全没有。”

尹荷被他的回答逗笑。

旁边的人忽然停下脚步，对她介绍：“我叫柯迈。木可柯，迈进的迈。”

尹荷之前看过的一本书里说，人的大脑有两套思考系统，多数时候人都依靠第一套直觉系统，快速反应时并不会干扰身体组织的调动。第二套系统极其复杂，要人全神贯注深思熟虑，身体组织也会为这套系统做出协调。比如听不见周围人讲话，又比如忽然间停下脚步。

尹荷看了他一眼，跟着停下，“尹荷。”

“荷叶的荷？”他猜的很准。

“嗯，是这个。”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到了商场二层，跃层景观最中央摆放了一架钢琴，休息区围坐满了人，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一只手用宣传扇风，另一只手推晃着面前的婴儿车。

接下来要去哪？继续还是道别？谁来先开口？

也在这时，塑料制品咳咳声滚动着，一个魔方在他们脚跟前停下。它突然闯入，让人想忽视都难，两个人先看了眼对方，又同时低头看魔方。柯迈顺手弯腰捡起，左右望了望商场周围。

尹荷看着它：“是有人掉了吗？”

柯迈耸了耸肩，“也许吧，也可能是哪个被宠坏的小孩随手一扔。”

旋转，推动。骨节分明的手在四阶魔方上来来回回，手背上的经脉也跟着突起。一双很漂亮的手，指甲边缘贴合指头，看得出他会经常修剪。

他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