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无垢冰雪无情
容初不知道,面前这个少女,已经给他安上了“喜怒无常,小肚鸡肠,狂妄自大”三个头衔。
他只觉得少女脸上这么一副悻悻然的小模样,异常有趣。
就像一只本想偷吃萝卜的小兔子,没想到萝卜太硬,反被磕了牙。
他心里虽然觉得有趣,但神情却一如既往的清冷端严。
“既然你想不出怎么谢我,那就由我做主,我别院的花园荒废多年,你将它重新打理好。”
桃夭夭有催生草木的异能,让她打理花园,自然是得心应手。
就这么简单吗?
桃夭夭可不敢相信,以她对容初的了解,说不定就有哪处挖好陷阱,等她自己跳进去。
“大人的别院是在帝都吗?我娘不让我去太远的地方。”
桃夭夭一脸为难,那种“其实我很想答应你,但是迫于无法抗拒的原因,我又不能答应你”的表情。
容初不动声色:“别院在西川城郊二十里处。”
桃夭夭在心里用小针对着容初戳戳戳,脸上却是故作惊喜:“大人别院这么近,那我倒是能帮大人打理一下花园,不过催发草木耗费心神,大人可得允我慢慢来。”
她才不会用异能给他打理花园,就给他种些好活的花花草草,天生地养。
“无妨,一年打理不好,那就两年、三年……,总之花园就交给你了。”
他说完,缓步迈上台阶,和少女并肩而行。
两年、三年?
桃夭夭总觉得他话里颇有深意,可是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不过打理一个花园,确实耗费时间,以年来计也很正常。
“这打理花园除了耗时间,还耗银子,花木、肥料、驱虫的药草、夏天降温用的冰块、冬天保暖用的炭火……”
桃夭夭一边跟着容初往山顶走,一边掰着手指头算起来。她当年在三河镇上除了卖药草、猎到的野味,也卖过花花草草。
这些花花草草是她自己培植的,她从山野里挖来种子或者原株,只有难养病弱的,她才会用异能催发,通常她都是像凡人种花师那样,浇水施肥剪枝捉虫一个不落。
有些娇嫩的花草,得养在室内,冬天烧炭保暖,夏天冰冷降温。
总之一句话,有的花草养起来,比人还难养,还费银子。
容初:“需要多少银子,你直接从墨金那里支领。”
桃夭夭喜笑颜开:“多谢大人。”
她暗中琢磨,他是国师,总不能老待在蜀州,等青云宗灭门案办完,自然就得回帝都。
哈哈,到时天高皇帝远,她拿着他的银子怎么用,还不是她说了算?
容初不用看桃夭夭,就知道这丫头心里的小算盘正拨得啪啪响。
真是很期待她那些层出不穷的小花样。
就像软萌的猫儿,娇憨可爱,却又会在出其不意的时候,闪电般挥出藏着的尖尖利爪。
她在身边,生活好像没那么无聊了。
容初心湖微漾,但随即一凛,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从六岁开始修习明月雪功法,修为越高,性子越情冷,可是和这丫头在一起的次数越多,止水般的心境越容易波动。
他脑中浮现出当年拜师时的情形。
六岁的他孤零零站在师父的静室里,虽然年龄小,但已能看懂师父的眼神。
那是悲悯。
他在侯府生活了六年,见过各种各样的眼神,有逢迎、有羡慕、有嫉妒、有算计、有小心翼翼、有试探、有阴狠……
却从来没有见过“悲悯”。
他是安国候的嫡幼子,是三岁就被认定为修行奇才的天之骄子,这天下只有他,是最不应该被人“悲悯”。
“初儿,你在出生的时候,被人用秘法洗筋伐髓,这能让你成为不世出的修行天才,却也给你埋下了隐患。”
“师父,什么隐患?”
“筋骨未成而强行助长,岂能持久,轻则三十岁时修为尽散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重则全身瘫痪成废人。”
他那时候才六岁,觉得三十岁很遥远,所以并没有觉得害怕,而是很茫然。
“师父,为什么要给我洗筋伐髓?父亲和母亲知道这件事吗?”
师父摇头:“为师不知,你要答应为师一件事,不要去问任何人这件事,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知晓这件事。”
“父亲和母亲也不可以吗?”
“是的,不可以。”
也许是因为师父眼里的悲悯,也许是因为他被师父带走的时候,父亲和母亲眼里那一闪而逝的如释重负,他答应了师父。
师父:“你身有隐患,为师就传你明月雪功法,这种功法能固本培元,若能大成,或许能消除你体内隐患,只是……”
师父微微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