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君御瑛
审罪厅外,有古木垂丝,银光熠熠,韶华织流。
这棵枝繁壮茂的银白巨树高过华筑,冠朝天阙,长在外头,垂下无数银丝般的发光枝条,上面没有一片叶子。
远远望去,似一柄华盖巨伞,周边披覆了一圈银光流苏,又似一顶天立地的巨人守在审罪厅外,头悬一挂银河。
枭柒每次路过时,都会习惯性绕一缕银丝卷在指头,心绪辗转间,要将对谁的思念卷在指尖。
这棵树是桀殊与枭柒喜结连理后,二人同怀道心所植。
它被称为同心木,愿与所爱之人永结同心。
桀殊与枭柒结为道侣后,每一年,同心木上只会长出一根银丝,以此可记下二人在一起的年岁之久。
可桀殊沉睡,这棵树又成了枭柒等他的纪岁证明。
枭柒等了桀殊多少年,这棵树上就多了多少根银丝。一年一抽丝,一岁一相思,这棵树诉说着她的矢志不渝。
枭柒这次路过时,也是下意识伸手,想卷来一缕银丝。
可这动作,被司雨弦抢先一步做了。
枭柒很快意识到自己什么身份,奇怪自己怎么会想要去“染指”魔皇与仙皇的相思树,怅然收手。
司雨弦眼光不明,扫她一眼。
两人来到一方华庭之中。
司雨弦坐在玉石桌旁,一脸深沉。枭柒负手立在她身旁,轻狂不羁,哪有半分侍女该有的恭敬谦卑。
司雨弦望着枭柒悠然自在的模样,恨得牙痒痒。
昔日她为枭柒端酒倒水,甚至会迫于情势对她下跪,如今她要让枭柒也尝尝那种卑屈滋味。
司雨弦握紧拳头,扬唇微微一笑,“本座渴了。”
枭柒端来酒盏,提壶倒酒奉上。司雨弦眉头一拧,借机发作:“本座要茶,不是酒!”
枭柒淡吱了一声,“皇座稍等,我去沏茶。”
枭柒刚要放下酒盏,司雨弦凛目含威,重击她手背。
“不必了,本座看你就是成心的!本座对你向来宽容,令你有了这副傲慢性子,事事都是这般敷衍态度!”
司雨弦故意板着脸,欲以皇威震慑枭柒,令她如同自己昔日一般,在触怒主子时惶恐下跪。
却见枭柒直挺挺地愣在那里,没受什么影响。
枭柒看着自己微微肿起的手背,满目疑惑。
她右手的伤怎么来的,怎么就没印象了?要不是拍打触痛了伤口,她还没留意过自己右手背上有这样一道伤。
“愣着做什么?做了错事还不跪下!”司雨弦微微不耐,气势上难压枭柒,她只好试着以身份压制。
枭柒抬眼,“皇座说过,人各有风骨,无须卑躬屈膝。”
这话枭柒也的确亲口说过。
当年司雨弦为了进入魔宫,伏在枭柒身边观之习性,以便日后彻底取代枭柒与桀殊厮守,才做了枭柒的侍女。
每次心虚下跪,也是司雨弦为了打消她的疑虑而为。
司雨弦与枭柒,任何一方绝不可能向另一方屈膝的。
屈了膝,那她就不是司雨弦了……
司雨弦哪里想到,就算有一天自己取代枭柒成了魔皇,枭柒凭着本性作风,面对她时还能反将一军。
方才殿中众目睽睽,为了稳住四亲卫的审视,司雨弦隐而不发。她算计枭柒,本就冲着私下折磨去的。
如今得逞,此时不磨何时磨?
如今她才是魔皇,枭柒从前说的话,还能作数吗?
司雨弦嘴角上提,“那是从前,本座改规矩了。以后他人不跪本座无妨,唯有你心思叵测巧舌如簧,本座忍你多时!以后本座让你往东你若敢往西,本座定不念旧情严惩!”
枭柒恍然:“原来我这样子竟是皇座惯出来的?既然皇座从前宽容,为何如今却偏与我过不去了?”
司雨弦冷笑:“本座对你纵容太过,任你特立独行,长此以往,还不晓得会有多少人想要效仿你。若魔宫中人人如你这般目无尊卑,岂不坏了本座的规矩!”
枭柒悠然以对:“说起规矩,有一事,皇座可记得?”
司雨弦没好气地问:“何事?”
枭柒目迸神采,“昔年天地动乱,唯皇座大义挺身出战,我仰慕皇座,听说皇座去了极地,为求庇护,前往投奔,跟了皇座多年。皇座说过,魔宫为弱者提供阴蔽而存在,不限人身自由。皇座金口玉言,如今我心生翱翔之意……”
她想振翅高飞,不想再居魔皇宫。
司雨弦岂会答应。
未等枭柒话毕,司雨弦面色骤然阴沉。
她怒而挥袖扫桌面,瓷盏碎了一地。
“你的意思是,这里你待不下去了?思弦,本座待你如何你该清楚,不想倒头来,你竟要如此忘恩负义!”
司雨弦眉目冰冷看着枭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