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
上头浮凸的针脚触及眼球嫩肉,果然疼得她直掉眼泪,没一会儿便肿起来。
见状,琉璃默默把将要递出的葱叶塞回荷包里,人家非要用这样简单粗暴的法子,她就别煞风景了。
太后面容憔悴,正在同御医商量对策,旁边又有个威风凛凛的大胡子,听说是那日陪皇帝出猎的虎贲将军,遗憾没能护驾,特为此进宫请罪。
萧琳琅且不敢上前,只讪讪侍立一旁,等太后有空接见,确切地说是等皇帝召见。
琉璃谨慎地躲在她身后,很想踮起脚往帐内瞧瞧,她实在太好奇天子长相了,是否真如史书上写的那般龙章凤姿、容光慑人,令人莫敢逼视——想想也不太可能,帅掉渣的人怎会缺女朋友?
生得奇丑倒是有可能,听说当今天子小时候出过天花,那玩意可是毁容的利器,如若满脸斑痕麻子,待会儿可怎么侍疾?萧琳琅打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当然不干这苦差事,少不得琉璃代劳,可她怕自己惊吓失态,总不能闭着眼洗脸擦身吧?
琉璃正纠结时,帐内传来动静,随即是太后喜极而泣的声音,“辰儿!”
宋明辰慢悠悠醒转,眼前尚且不能视物,如同闯进一张巨大的蛛网里,到底都是白茫茫。
他隐约想起三日前的过往,自己因求胜心切,策马追逐一头麂子,哪知马蹄误入捕兽夹中,惊惶恐惧下将他摔下,之后便人事不省。
听见太后摧心伤肝的啜泣,宋明辰十分自责,他虽非太后亲生,却因生母早亡,自幼养在吴贵妃膝下,视如己出一般。父皇驾崩,他继任为帝,力排众议尊吴贵妃为太后,母子俩可谓其乐融融。
让她老人家受此等惊吓,宋明辰实在于心不安。
正欲出言安慰,耳边忽然传来一句凌厉的女声,与太后素日口吻大相径庭,
【怎么没摔死那孽种,好给我玉儿腾出位置。】
宋明辰愕然抬手,吴太后仍掩面啜泣,状若哽咽难言。
是他听错了?太后根本就没开口?
宋明辰困惑不解,此刻也思量不及许多,只觉嗓子里如火烧一般,遂轻轻唤道:“渴……”
贴身近侍郭槐赶紧给他倒了杯清茶来,“万岁爷,您慢点喝,仔细呛着。”
模样殷切备至。
郭槐打小伺候他,感情自然非同一般。宋明辰感叹身边尚有个可心人,怎料随即耳边又飘来一句:
【可惜了,这回没助太后娘娘成事,下次不知得等到何时。】
猛然抬首,眼前却仍是那张忠诚又亲切的脸庞,郭槐含笑道:“万岁爷,您不是要喝水吗?”
宋明辰蹙起眉头,举起杯盏一饮而尽。
那厢等候已久的虎贲将军也过来请安,“皇上迟迟不醒,微臣们可都没了主心骨,差点就要跟随您到九泉之下了。”
他是个粗人,性情直率,宋明辰最欣赏的也是这点。与那些勾心斗角的朝臣相比,五大三粗的胡铁山反而更叫他信赖。
他说这话当然也是真心实意的。
然而下一刻,胡铁山那副憨厚面孔下陡然飘来句:
【万岁爷若醒来倒罢,若不然,少不得另寻靠山择木而栖,活人还能叫尿憋死?】
宋明辰的笑容僵在脸上,粗人还是那个粗人,却不像他以为的那样老实。
经历此番种种,宋明辰自不能全归为幻听,看来是机缘凑巧,让他得了个奇异本事。他听到的,不过是那些人的心里话而已。
茶也没空喝了,宋明辰掀起被褥,待要召来御医细问,看这病要不要紧。
然而他方动作,外殿候着的嫔妃也跟着骚乱起来,香风细细中,他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缕微弱的声音:
【不知万岁爷长什么模样?不会是个满脸麻子的丑八怪吧?阿弥陀佛,待会儿可别给我吓死。】
宋明辰:……
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