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玉骨眼眸微眯，她知道自家主子的慈悲心肠又上来了。

男人瞧着银顶红锻作帷的小轿和从里面走下来打扮精致的丫鬟，心里是乐开了花，这可是遇到了金贵买主。他忙不迭抱着自家的丫头片子干嚎，假惺惺流出几滴泪，装作一副痛不欲生的凄惨模样：“哎呀，要不是家里面孩子饿得嗷嗷叫，谁愿意卖自己的亲生骨肉啊。”

玉骨只是冷目垂眸瞧着他：“我家主子可没工夫听你讲故事，说吧，多少。”

男人干裂的嘴唇咽了一口唾沫，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掌，假模假样说：“五两银子就行，您就当回去买一个丫鬟使唤着。”

“五两银子，你好大的口气，”玉骨嗤笑一声，“你家这丫头要是能卖到这个价钱，你还会来这里。”

她说的是实话，寻常七八岁的姑娘倒也是能卖到五两的身价，可是这些姑娘一定要长相齐整，这样到了年纪还能当小妾或者嫁到外面。

可就他女儿这脸上的胎记，谁家收回去愿意当丫鬟使唤，只能打发到后院涮洗衣服，干点粗活。

玉骨做这些事做惯了，不疾不徐道：“二两银子。”

男人一听不行，急忙哎呦叫唤：“姑奶奶，这可真不行。”

“那就算了。”玉骨抬脚就走，佯装离去。

“别别别，”男人无奈赔笑道，“那就二两，白契我都带上了怎么样，什么时候去过户。”

玉骨刚想开口，跪在地上的女童却突然蹦出一句话。

“贵人，能不能将我的赎身钱变成粮食，家里阿娘和阿弟都饿着肚子。爹爹拿到钱一定会去喝酒赌钱。”

男人脸色一变，黑着脸道：“你这死丫头，鬼心眼真多。”

轿内的沈绛雪有些吃惊，如此小的女童，竟然就会为家里有这样的打算。她卖儿鬻女的场面她见过不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穷人家的孩子总是过分懂事。

她瞧着男人双眼浑浊，走路虚浮，一看就是酒鬼一枚。

“好，玉骨把钱换成粮食让他们家里每月定量去取。”

这样也能防止这家男人拿米换钱。

男人只能恶狠狠瞪了这个白眼狼一眼，但肚子空空，他也只好同意。

买来的孩子就像以前那样被送往城外的宅子里面教养。玉骨有些想不明白，郡主养那么多的女孩子做什么。难道是为了日后的打算。毕竟有不少官员都会豢养些美貌女子留作它用。可郡主不管什么样的都收进府里，寻思着也不是那回事。

沈绛雪随后进宫去给舅舅复命。

紫檀云石插屏后面，鎏金掐丝珐琅兽耳炉冒着清淡的幽香。黑漆螺钿茶几上，沈绛雪素手煎着蒙顶云雾，倒在那羊脂白玉杯里。

由于从小病弱，她肤色透着一股凝白，脸上没有半点血色，手腕如雪比那羊脂玉杯还要白上几分，可以清晰瞧见手下的青筋。

一身明黄龙袍的庆安帝眼眸眯起，点头称赞：“雪儿，这件事做得很不错。”

“哪里，绛雪只是成人之美罢了。”

眼前的男人虽然年近四十但是保养得很好，鬓若刀裁，丰神俊朗，挺拔的身姿依旧保持着健硕的体格。勾人的桃花眸中总是含情脉脉，让人忍不住想亲近，但这只是浮于表面的温情。能在诸位皇子里夺得王位，怎么会是简单的人物。

他勾唇一笑：“想要舅舅奖赏你什么。”

沈绛雪温润的双目闪过一丝暗芒，奉上一杯清茶，柔声说：“能为舅舅尽心是绛雪该做的。”

“哎，礼还是要赏的，前日子宫里又得了些上好的灵芝人参。你拿回去几箱，多补补身子。”

沈绛雪连忙推辞：“宅里的灵芝人参吃都吃不完了，要不绛雪求舅舅个恩典如何？”

“哦，难得你主动开口。说吧，想要什么舅舅都奖赏给你。”

沈绛雪心头微动，双手交合，放在胸前叩首：“我想办一所女学，还望舅舅恩准。”

庆安帝的俊脸上带有一些惊异，打量着眼前的人，不住拨弄着手上的玉扳指，沉声询问：“你怎么就想着要办女学呢，一般人家都会请夫子来自家教导。”

“我办女学，并不是为那贵胄子弟，而是平民百姓。”

“哦，平民百姓家的女子认字又有什么用？”

毕竟朝廷内诸多官员的妻子都目不识丁，只会女红针线。

“非也，女学不是只教认字。也可教她们烹饪，纺织，刺绣。城中女子不像乡野人家还有田地可以养活自己，只能出门做些小生意温饱。有些人家里贫困只能把孩子卖去烟花之地或做奴仆。绛雪想着能让她们能有一项技艺傍身。所以就想着办女学，让女子能做一些活计，也能为自己多积一些功德。”

“嗯，这样，”庆安帝乌目沉沉看着她，眉头紧锁，随后爽朗一笑，“这是福泽万民的好事，你去办吧。”

“谢过舅舅，那绛雪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