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1）

其实，毓春园的日子初来是很苦的，只是素忻有志成为人上人，而且诗词歌赋吹拉弹唱又是她之所爱，所以并没有觉得很苦。

而且从小的家庭环境让她变得敏感多疑，时时处处都有不安全感。所以，她用一个叫做秦淮河头牌歌姬的外套，将内心的小女孩蒙住了，那一年，她十五岁。

在还没有正式成为花魁娘子被一众浪子奉为天人之前，但是已然小有名气之后，她遇见了秦昉。

说实话，秦昉那天并不是自己主动来的，而是给好友庆生。那个好友是个风流浪荡子，点了满桌子的姑娘，素忻就默默在角落里弹着筝。

过了一会儿，有人想听曲子，素忻又信手弹了一段琵琶，唱了几段，满座喝彩。

素忻长了一副清冷脸，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那种，加上她还没有及笄，所以没有人让她去做皮肉生意。

后面有人又取来古琴让她弹，她就辨着音色暗中想着心事，消磨着时光。一般这个时候所有人都酒足饭饱，没大有人注意她这个背景图。

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隐隐约约总觉得有人在看她，她随便一抬眼就看见有个黑色常服的年轻人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对于普通女孩来说，这是冒犯，但是烟花女子来说，这是抬举。所以素忻也笑了。

笑完她便知，这个古琴，是他让人取的。

这是个试探。素忻第一次遇到这种明示。她慌了。那个人仪表堂堂，而且从来没有见过，显然不是纨绔或者浪荡子。但是他衣着简朴，看上去又不像勋贵。跟她外表和价钱都还是相配的。

素忻有点高兴，但又有一股强烈的不情愿，说不上为什么，她真希望那个男子是皇天贵胄，家里有泼天富贵，能够让她一步登天。

那就先留着，处处看，最后实在不行再跟他。素忻想着，琴的音色变得柔柔媚媚，连她自己也未觉。还是秦昉那个好友看出了端倪，出了钱让秦昉跟素忻回房间。

因为素忻屋里有很多小丫头服侍，朋友出的也并非卖身钱，所以这次相处有点像外面两家人结婚之前给子女布置的相看。

秦昉第一次进女子的房间，感觉有点紧张。素忻的屋子并没有旁的男子进来过，所以原原本本就是一个小姑娘的卧室，常用的粉红色珠花、笔墨、墨绿色书签子都杂着摆放，还有很多雕着花的昂贵乐器。

秦昉感觉有点窒息。素忻这时候又回头娇娇怯怯地看了他一眼，秦昉顿时感觉酒意上头。

一个想法像种子一样埋进他心里。只是他此时并未明确察觉。

他想娶她回家，至少做个妾，如果不是门第之差，就算是做正妻也行。

素忻让秦昉在小几上落座，又亲手给他煮茶。茶意氤氲，秦昉本来就有点醉，此刻又觉得晕晕忽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盯着素忻看。

素忻便知这是只呆头鹅，这种呆头鹅通常会每次只找一个姑娘。只是不知道他下次会不会来青楼了。他不像是常来逛青楼的人。

但是素忻想让他来，虽然自己不一定会跟他，但是一旦见过他，便不想再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