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谢皎跑去城门望风让李序抓个正着，打那起很是消沉了一阵。好在从李序口中得知陇右的援兵奔赴河东道，终归算是没叫她白忙一场，使她心中对李序的恨意小小的消磨掉一点。

此后她老老实实的待在内宅，隔些日子带上时兴的果品绸绡拜见舅姑长辈，说些长安城的趣闻杂谈，卢王妃不是好说话的君姑，然而面对的是大郎的宗妇，也很肯给她几分面子，同着二郎三郎的妇人很是抬举谢皎。

家主四个儿子里中间的两个郎君不是卢王妃所出，二郎李庞本是个不堪事的浮浪子，整日眠花宿柳不干正经事，娶的夫人高氏是个厉害妇人，嫁过来不多久把个浪荡公子管的服帖，渐渐地也肯上进任事已在军中是不大不小的官职。

三郎李庾是侧妃顾氏所出，顾氏的出身比不上卢王妃，却是陇右地方的豪族。谢皎拜见舅姑的时候在王妃堂下见过两三回，顾氏已经过了青春貌美的年纪，然而风韵不减当年，是个丰腴端庄的妇人。她同王妃言谈间始终循规蹈矩，可要说她有多么谦卑恭敬倒也不见得。

顾侧妃娘家势大，儿子的品阶不比李序，可也是手握实权的边将。谢皎的观察此人是卢王妃在王府内的劲敌，别看王妃待顾氏全是温煦言语体贴态度，实则防她防的严实。

谢皎自然是卢王妃的好儿妇，侍奉家中长辈恭敬，对待妯娌姊妹体贴，然而等闲不肯多说一句。她算着日子要出城巡视她在鄯州的田庄土地，拿到手里钱是她自己，此外的全是闲事。

上巳日卢王妃率家中众人去城外踏青，鄯州城外的柳树还是光秃秃的不见返青，谢皎陪在王妃近前，很想装模作样称赞一下陇右春天的美景，然而确是无从开口。

还让她不想开口的就是李序的嫡子赫儿，此刻他靠在祖母的膝头，一路上嘴里说出无数的甜言蜜语。谢皎在长安见识过六岁能赋的神童，却没见过这样既擅长阿谀又满腹心机的小郎君。

那孩子圆胖的脸上挂着天真，笑同她说，“母亲，柳树后边有片河滩，往年四叔都带着我去那网虾，今岁四叔不在这，你同我去好不好？”

不好，不好。谁要同你这面甜心苦的坏孩子单独出去。

谢皎转头见卢王妃笑眯眯的一脸乐见其成，不敢忤她的意。可那河滩离人群这样远，谁知道这坏孩子会不会自己跳到河里，硬说是她推他下去的。

“如此，请君姑的示，我随林媪带赫儿去那转转就回。”

林媪是王妃身边老仆，带上她就是防着这孩子陷害她，愈往远处走脚下愈发泥泞，谢皎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河滩上，前面那小胖子穿着皮靴跑得飞快，她心里腹诽这孩子不知打的什么主意，一边又怕他摔一身泥自己同王妃不好交代。

“就是此处了，请林媪去我的使女那取些饵料来，我同母亲在此处网虾给祖母吃。”那孩子指着河里，那河水湍急夹杂着冰碴哪里可能有什么鱼虾。

谢皎哪里肯让林媪走，只说她年轻脚程快些，让林媪等在此处。

赫儿眉头一蹙，撅着小嘴，脸上露出惹人怜爱的模样，他说，“我就想同母亲在此处等，林媪天天得见，母亲却从不来看我，莫非是母亲厌恶我吗？”

谢皎笑的尴尬，她平日里躲还躲不及，哪个要去招惹他。然而同着林媪她有苦说不出，只能笑着请她一定快去快回。

林媪走出没几步，那孩子就像换个人似的把两手背在身后，噘着嘴挑起一边眉毛，俨然一副刻薄恶毒模样。这孩子像谁呢，看着眼熟又触目，可不就是那狗奴李序？！

“你就是我阿耶娶的新妇，我看长得也不怎么样。”小胖子边踱步边撇着嘴说。

谢皎就不理他，抬眼望着林媪那边盼她快快回来。

“你岁数不小了罢，又不得阿耶的喜欢，你若是肯归顺我，我大人大量往日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那孩子说完一脸洋洋自得的拿眼角打量她。

怎么有小郎君如此的讨厌，那张狂得志的狗样像极了李序。谢皎觑了眼卢王妃见离得远，转过身盯着赫儿，恶狠狠地说，“小郎君说话谨慎些，可知大虫专吃你这等说大话的小郎君。”

那孩子看着身量大，也只是四岁的小童，谢皎唬的他一跳，然而很快的稳住身形，皱眉瞪眼似乎是在运气，谢皎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哎呦哎呦，我的脚。”赫儿一屁股坐在泥地里，抱着脚就喊，“祖母，母亲踢我的脚，祖母——”

谢皎一把拉起他，背过身捂住嘴，压低声说，“叫什么，不要叫。”

赫儿瞪着圆圆的眼，摇头晃脑的要挣开，这孩子胖的圆滚滚浑身是劲，谢皎本来就拉不住他，此刻他大泥鳅一样摇头摆尾，远看去就像谢皎在河边拉着个孩子脚上站不稳，眼看就要掉到河里去。

卢王妃也看出不对劲，忙指着远处拉着的两人，“你去看看，我看着像是——”

话还没说完，就听噗咚一声，谢皎同赫儿两个一同掉到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