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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衣旧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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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不只是来观灯吧?”顾行之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杜孝然贪财,早已经不是什么秘闻。想来是各地朝臣阳奉阴违,不敢直接登门造访,所以从杜孝然的老家切入,寻求一官半职、违例擢升。看灯是面子。结党庇护是里子。

人多的地方八卦就多。“绍兴有名的工匠咸聚杜宅,不然何以造得出这样盛大的灯会?一家成市啊!”

顾行之免不得细问:“这又是为何?莫非杜府的价钱比市面上给的更高吗?”

一老者哈哈笑了:“公子不是本地人吧?当年轰动一时的‘绍兴灯祸’谁人不知?杜府强取豪夺兼并灯家,如有不从则血洗工匠门户,以至今日做灯的人家愈加稀少,绍兴灯市也就没落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匠艺既可谋生也可毁身,所以当地民间流传“无有九命,不敢造灯”,都叫杜孝然“灯阎罗”。

现在即便是绍兴富贵人家过节应景,也只能从苏州买灯。

一是当年工匠都或杀或劫,当地无人能造灯;

二来也有在别处买灯的,但张灯结彩太过,就会被便衣来问询,富贵人家知道是杜家家奴,所以很识相地都买杜家彩灯挂门外,门内辅以杭州、扬州彩灯,间杂使用。

烈火烹油,繁华着锦之下,水深得很!

这些人聊得正起劲,忽然又都闭口了。老者被一人半拖半拽地架着离开,迅速消失在人头攒动中,其余人等忽然反应过来,忙缄口不言,一个两个找了理由去前面看戏。

杜家显赫,不但张灯结彩,还要搭台唱戏助兴。悬挂的花灯安有悬索机关,每隔半个时辰都会间错移动一回。每动一回,就有烟花迸发一场,辅以歌舞表演一次,鼓吹一次,弦索一次。

但直觉告诉他,刚才酣畅淋漓的八卦戛然而止,不是因为烟花,也不是鼓乐。是有着便服的暗探出现了。

他察觉得到那股阴森森的寒气。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格格不入,又咄咄逼人。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摩肩接踵的人群。东张西望,正想寻找一个最快离开的通道。近身的一人突然僵硬地站在原地,像一个泥塑的菩萨似的,被人群推搡着,摇摇欲坠,又不倒下。直到后面的人潮一波一波涌过来,没了推搡的间隙,直直地倒地!

“死人了!!”不明所以的仕女们吓得魂飞魄散。

一柄金色雕花的匕首滚到他脚下。

所有人自动地四散开去,剩他一人定在原地,对着那个污血横流的人和匕首。

正寻思着怎么回事,又见咻的一声,一道寒光从半空中飞过。杜家悬挂的十余架花灯,被一溜刺穿。胳膊粗的灯烛倾倒,巨型花灯熊熊燃烧,纷纷掉落地上,烟花崩碎。

一场华美的灯市变成泡影,出手的那个缁衣剑客就是陈樵之。

金佛山的夜,沉得如一潭墨。除了大殿中长年不熄的供灯,四下里黑踆踆的,整个寺院凹在密林中,好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

偶有几声诡异的夜鸟惊啼,也很快消失在这浓得化不开的混沌中。

“那日见到陆宴舟,我感觉他在我面前并无刻意掩饰,你说朝野间流传的那些流言,几分真几分假?”顾行之一边叠好那件半旧的蜀锦灰袍,一边说。

陈樵之站了好半晌,这会儿直接靠着门边盘腿坐在地上,也不说话。

“世人都说他身份可疑,甚至可能勾连敌国,这些我且不管,我只想知道十年前那桩惨案发生时,他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是不是像坊间流传的那样,有脱不开的干系,还有,关于他自己的事究竟对我隐瞒了多少……”

顾行之像是在对陈樵之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本也不期望木讷如他能就此事展开什么讨论。

陈樵之一边擦拭着他那柄“燕支剑”,一边从口中蹦出几个字:“不可尽信。”

顾行之由不得惊诧一下,顺着话茬试探地说:“但也不可不信?”

“嗯。”陈樵之从喉咙里闷闷地回应了一声。

究竟该信什么、信多少,本该就此再深入地探讨一二,可是顾行之瞥了一眼陈樵之,他如此专注地、细致地一遍一遍拭着自己那柄看家神器,斗笠下紧紧抿着的嘴看起来已经不想再多说了。

所有人都怀着闷钝的心事,只要他们不说,自己能窥见的远非真相全貌。

包括他顾行之自己。

那次,陈樵之使出暗器,毁了杜家的灯市之后,街市大乱。

顾行之觑准了陈樵之隐没的方向,拼命地拨开四处逃命的人群,绕进黑洞洞的巷子里抄近路。只见陈樵之飞檐走壁,知道他追来了。显然并没有刻意隐遁,否则顾行之根本不可能一直追着不放。

顾行之被引到市东的慈孝、奉终二里。

那里的人都以出售棺木、丧葬礼仪租赁为业。到了夜间,更是鬼气森森。鲜有人来。连上元节,悬挂的都是白灯笼。顾行之心里忐忑。蹑手蹑脚地四处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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