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小厮给白柳生掀开门帘，白柳生目不斜视，径直往屋里走，半眼都没看林玉。

林玉轻轻福了个礼，紧随在白柳生身后。

屋里烛火盈盈，生着暖烘烘的炭盆，白柳生屁股刚沾着炕，就闭着眼躺下去。

正屋的炕是待客或者小憩用的，故而垒的并不长，白柳生长的高大，躺在又短又窄的炕上让人觉得局促。

林玉远远就能闻见了他身上酒气。

这是真喝多了吧？难道他想躺在这歇了？林玉皱眉盘算。

“爷，我扶您到里屋床上睡？”林玉试探白柳生是不是真的睡着。“在这窝着不舒坦。”她声音小而轻细。

白柳生毫无反应，她又稍提了一点声调：“爷，醒酒汤还喝不？”等了好一会，白柳生依旧没反应。

林玉给赵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叫小厮过来一起抬人。

白柳生身高八尺有余，生的虎背熊腰，光凭林玉和赵嬷嬷两个人，是肯定抬不动的。

两个小厮进屋，林玉先去扯白柳生胳膊，只等两个小厮过来搭手，她就松手。

没想到，白柳生突然醒了，猛的起身，扯着林玉手腕将她拽到炕上，目露凶光。

看见他异常凶狠的眼神，林玉惊恐万分，赶紧低下头，既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任凭他狠狠钳着手腕。

过了好一会，白柳生辩清了身边的人，使劲甩开林玉胳膊，狠声骂道：“你是刚从坟地里爬出来吗？脸画的像纸扎小鬼，吓老子一跳。”

两个小厮听了面面相觑，偷偷瞟了林玉一眼，四姨娘虽然是化了浓妆，却也只能说是娇艳欲滴......白爷不是素来最喜欢勾栏美人浓妆艳抹的模样吗？

两个小厮不敢细琢磨，赶紧默默退出屋去。

林玉既没生气也没还口，轻声细语哄着：“爷，你先喝些醒酒汤，喝完了去里屋睡。”说罢，转头与赵嬷嬷道：“去喊莲儿，让她把熬好的醒酒汤端来。”

白柳生不善的撇了林玉一眼。

林玉身边伺候的人少，现下都去忙了，此时屋里就只剩林玉和白柳生。

林玉站在门口，白柳生坐在炕上，最后竟是白柳生先开口。

他清了清嗓子：“以后就素着面，不准上妆。”

“是。”林玉顺从的回答。

她本来就不爱抹胭脂水粉，平时都是赵嬷嬷逼着。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

有一事，林玉虽然知道现在询问并不妥，但非得问了才安心。“爷，我月银里有五两是专门买胭脂水粉用的，我以后不买这些东西了，这个银子还给我吗？”

白柳生侧身倚着墙，闭眼眯着。“嗯，照例领。”

既谈到了银子，林玉就又想到一事，她踌躇了一下：“爷，上次您走的急，我没顾得上问，上次您来我屋里，把我衣裳扯碎了，我花半吊钱做了件新的，这也算多余的花销了，这个银子能给我补上吗？”

“嗯。”白柳生冷声，语气里却没有不快。

林玉唇角抿笑，没想到，他今天这么好说话。

林玉明白，自己就是白柳生养的妾室，既不疼也不爱，年轻时还能住在白府里，过几年就要给新人腾地方，搬到郊外庄子去住。

林玉不怕搬去庄子住，只是不能是现在，不能在自己没攒够安身钱之前。

白柳生的二姨太就是前车之鉴！就是因为没钱，现在只能沦为庄里的娼妓，挣一些果腹的散银。

白柳生的所有妾室，包括那个天命不永的正房娘子，都没怀过孩子，林玉猜想，不是白柳生不行，就是他不让生。

既然注定膝下无靠，就只能自力更生，趁现在多攒些傍身钱，不论日后挪去哪住，也能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林玉算计了算计，既已经开了口，就趁着他心情尚可，把所有事都说了，即便是惹他生气，也紧着这一次来。

“爷，也是您上次来我屋里的事儿，上次您把被褥污了，我想着洗洗就行了，赵嬷嬷说棉花湿了就不能要了，这才重新做了一床，多花销了四两银子，这个银子一同补上吗？”

白柳生皱着眉头，连眼都没睁，从袖子里掏出一沓银票撇在炕上。

林玉上前一步，细细看票子上的数目。

一张银票的数目就够她盘下好几间铺子了。

要是......拿着这些银票远走高飞......

林玉攥着一沓银票，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