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多弗朗明哥拿着枪，缓慢地抬起右手，轻轻甩了甩黏在手套上的血迹，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地上的人形以扭曲的姿态叠在一起，像一堆破烂，一动不动。他嗤笑了一声，便不再分给他们眼神，迈着长腿跨了过去。这是今天解决掉的第几波人，他有些记不清了。多弗朗明哥顺手把枪放回大衣，随意地将双手插进裤兜里，迈着步伐，跨过倒在地上饿得不成人样的一个个身影，朝自己的船停靠的地方走去。

这是一个战乱国，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难民。除了一部分富人和抛弃国家远走他乡的中层收入民众以外，剩余留在岛上的居民，最终，有一半都会横死街头。如果世界上有鬼神的话，那么这个国家的冤魂早就该化作厉鬼，疯狂地向着发动战争的国王索命。想到这里，多弗朗明哥勾起了嘴角，咧开嘴角笑起来，可惜，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神。向着不存在的神明祷告有什么用，还不如杀戮，拼尽一切让自己活下去。反正结局，都不过是死。他垂首低低地笑起来，玩味地看着或躺或趴在地上缓缓前行的人。弱小、无用、无趣，他在心里评价道。

在不远处，响起了吵闹的争执声，多弗朗明哥懒懒地抬眼望过去。一个看上去还比较健壮的中年男子，踹着地上的瘦弱老头，那个老头近乎脱相，瘦得只剩一层皮，皱巴巴地贴在骨头上。但他仍然死命抱着怀里的袋子，不撒手，里面或许装了一些食物。不出所料，一个发霉的苹果从纸袋里掉落出来，就这样顺势，滚到了多弗朗明哥的脚边。那个男人最终还是抢过了纸袋，走之前不忘再次踹了老头一脚，啐了两口。老头虚弱地倒在地上，颤抖着身体。

每个地方的人类都是如此，压榨着比自己软弱的人，踩着他们向上攀爬。多弗朗明哥笑起来，不过人类不就是如此么，他有些戏谑地想到。

多弗朗明哥抬腿准备离开，一抹金色忽然出现在他余光里。他低头，是个白金色头发的小鬼，大概八九岁的样子。那个小身影捡起了落在他脚边的烂苹果，也正好抬起头看着他。多弗朗明哥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默默地盯着他的这双淡蓝色瞳孔，里面没有任何杂质，像两颗玻璃珠子。在这一片灰暗破烂的垃圾周围，显得格外晃眼。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缓缓朝着躺在地上的老头走了过去，随后把发霉的苹果放到了那个老头的手里，就拖着步子，慢慢朝巷子里走远了。

“愚蠢透顶。”多弗朗明哥勾着嘴角开口。

天上缓缓飘起了雪，不知道是否是整个国家受工业污染太严重，整片天空都被灰色笼罩。

多弗朗明哥快要走到码头，却再次意外撞见了那个小孩。她正仰着头闭着眼睛，微微张开嘴，接着从天上飘落的雪花。“吃那种东西，会死。”也许是女孩的眼睛太过刺眼，一直扎在他脑海里，又或许是别的不知名原因，他鬼使神差地咧着唇角开口道。女孩停下动作，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眸又一次闯进他的视线。“哼。”他嗤笑一声说道“哑巴吗。”女孩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垃圾堆里，一动不动。

多弗朗明哥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版糖，举在手里，低头看着她。但女孩没有任何反应，仍然只是默默注视着他。他顿觉无趣，撇下了嘴角，晃了晃手腕，把东西扔了出去，砸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随后他便没了兴趣，转过身大步朝船的方向走去。

没过几天，多弗朗明哥就再次来到了这个岛屿，这次还因为一些原因得在这个国家逗留几天。他轻松解决掉“垃圾”后，抬腿坐在了旁边的箱子上，那是这个垃圾堆里唯一比较干净的地方。多弗朗明哥缓缓拿出手帕擦拭着枪头，刚刚他把枪管塞进了一个傻缺的嘴里，那个人吓得浑身颤抖，说不出一句话，最后竟然还失禁了。他有些嫌弃地朝下撇着嘴角，看着脚边不再动弹的人。血顺着那人的脑袋渗了出来，染红了一小片石砖。他随手把手帕丢在地上，站起身。那块白色的布料，就这样碰巧盖在了地上那人的脸上，像是宣告着此人的死亡。

走了没几步，远处的垃圾桶边传来了些许声响，他转过头瞥了一眼。那对像玻璃般的眼珠撞进了他的视线，他再次遇到了那个小鬼。多弗朗明哥意外地挑了挑眉，居然还没死，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女孩左手缠了一圈破布绷带，身上的布料也破破烂烂，她不知道从哪捡了件棉衣套在身上，因为不合身，显得格外笨重。她正趴在垃圾堆里翻捡着东西，右手被冻得有些红。听到脚步声，女孩抬起头，望着身后的人影，轻轻眨了眨眼睛。

多弗朗明哥戏谑地看着她，抬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丢在地上后就再次离开了。女孩安静地看着他走掉的背影，蹲下捡起了那颗糖，放在手心里，低头看着。

接下来几天，女孩都会遇到那个奇怪的金发男人，男人只是随手丢下东西后就离开，大部分的都是她在垃圾堆里没有见过的。有一些，她在这个国家为数不多，还开着温暖灯光的橱窗里看到过。和垃圾堆里的东西不一样，是干净的，有时上面还残留着男人温暖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