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今天周六，姜年还是很早就起来了，他妈今天得去做透析，一次就要四个小时左右，他得安排好家里的事，然后带他妈去医院。他先去厨房把小米粥熬上，给弟弟姜涛煮了个鸡蛋，他妈早饭不能吃盐，他蒸了两个茄子用醋和一点香油绊了一下，又热了四个馒头加昨晚的剩菜，做好这些，他洗了洗手才去父母的卧房。

他爸昨天打麻将到凌晨才回来，这会正在呼呼大睡，弄得卧室里一股子臭烘烘的味道。姜年面无表情地扫了他爸露在外面的大肚皮一眼，绕过床尾，拉开窗帘，朝阳灿烂的光一下子灌满了黑沉沉的卧房，他眯了眯眼睛，拉开了一扇窗户换气。

他妈已经醒了，病恹恹地拥被坐在床头，脸色蜡黄，眼睛浑浊，目光呆缓，见他进来，眼神跟着他，四目相对时还勉力笑了笑。

“还睡吗？妈？”姜年过去揉揉母亲浮肿的眼皮，帮她顺了顺头发。

女人摇摇头。

“那起来去晒晒太阳吧，今天没风，挺热的，一会吃了早饭，我们去医院。”

女人点点头，伸手扶着儿子的手臂把肿胀的双腿从被子里抽出来，缓慢地套上裤子，虚弱道：“先去卫生间。”

“好。”姜年蹲下帮母亲穿好鞋袜，扶着母亲慢慢向卫生间走去，路过姜涛的房间时抬手敲了几下房门：“姜涛起床了。”

姜涛刚满十岁，是个温和内向的性子，很懂事，哥哥一叫，就坐起来穿衣服，揉着眼睛出了房间，先看了看母亲：“妈妈。”又扭头看看厨房的哥哥：“哥，我饿。”

“能吃了。”姜年把馒头夹到盘子里，关火盛粥，姜涛过去环住姜年的腰挂在他身上，看哥哥盛好粥，便帮着摆上饭桌，拖过一把椅子坐在他妈旁边，先掰了半个馒头递给妈妈，自己也拿着另一半咬了一大口。

姜年坐在桌边剥好鸡蛋放他粥碗里，嘱咐他：“一会我和妈去医院，你吃完带好作业去看店。”

“嗯。”

姜年家以前也有地，但他爸嫌种地太累，他爷爷去世后，就把地卖了，拆迁的时候他家一个小院外加两片菜圃换了一套回迁房和楼下二十三平米的一个门面房，父亲不着家，母亲带着他还怀着弟弟，只好在自家门面房里做点水果蔬菜的小生意，索性大家都没了地，生意也还过得去，磕磕绊绊地养大了两个儿子。

五年前，母亲查出肾病，没有很好的治疗，拖了两年，拖成尿毒症，现在只能靠一周三次的透析勉力支撑。那时姜年是现在弟弟的年纪。

从那时开始，他就承担起了照顾母亲和弟弟的重担，刚开始母亲一个礼拜一次透析，每次要400块，他早早地起来开门营业，还要上学，央求他爸白天帮忙看店，晚上要等到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了，他才舍得收摊，一分钱掰开两半花，勉强一个礼拜能攒出母亲的透析费用，后来一个礼拜变成了两次，他着实是痛苦了一段时间，幸亏社区统一给居民办理了医保，每次透析费用报销后只需要缴纳80元，他这才得救。到现在一个礼拜得三次了。

医生也说，这个情况已经就是尿毒症终末期了。

拉开卷帘门，姜年兄弟俩把各类水果蔬菜一筐一筐整理好，姜年扫地，姜涛拖地，把店里打扫的干干净净，他们的母亲坐在店铺门口的椅子上，裹着厚厚的外套晒太阳，邻里街坊路过都过来打个招呼：“晒太阳呐，今天看起来不错哈。”

“要不说呢，你这两个儿子是真能干呐，小小年纪！”

“今天又去医院呐，唉！生病了可不就遭罪，慢慢治，总会好的。”

姜涛趴在店里的柜子上写作业，姜年笑嘻嘻地推着三轮车出来和她们打招呼，车斗里铺好了垫子，扶着他妈坐进去，骑上慢悠悠地往医院蹬去，没到路口，对面开过来一辆货拉拉，他往边上让了让，扭头看见车开进了他家果蔬店对面的小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