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白文在这条街上逛了一圈，熟悉了一下新环境，找到了一家砂锅米线铺，他家做的酥肉米线锅又便宜又好吃，路口的一家豆浆店里有红枣豆浆，味道浓郁，好喝的不行。吃饱喝足，她就去超市买被褥枕头，她一个人拿不了太多，只能多跑几趟，虽然不太远，来来回回弄妥帖，也已经就下午了。

晚饭打算家里随便煮煮，也联系一下试妆的礼服馆，明天就要赶紧进入找活的状态了，坐吃山空可要不得。

记得小区大门对面是一家果蔬店，也不想走太远了，她去隔壁便利店买了方便面，就朝着果蔬店走过去。

姜年坐在店里正发着呆，手机里还播放着舞蹈视频，今天在医院，他妈的主治医生建议他尽快送母亲住院治疗一段时间：“现在这个情况，只能说是尽量的让她舒服一些，目前透析加吃药也不能完全解决她的各种问题，她现在状态很差，会头疼嗜睡，浮肿一直没有消下去，你说她没有胃口，应该也在胃痛，晚上可能还会有抽搐的症状，挺难受的，而且一旦引起并发症，做什么都怕来不及。住院治疗一段时间，咱们起码可以稳定住比较好的一个状况，缓解病症，减少并发症的可能……”

姜年搁在腿上的双手越攥越紧，他的思绪正被缠绕在一种无能为力的愤懑里左右冲撞，他想：他得想办法尽快送妈妈去住院，住院！住院！妈妈不住院的话，很快就会死，姜涛才十岁，他不能没有妈妈！

“你好？”一个温软的声音破开他难以自拔的暗郁情绪，他抬起头，眼睛还有些微红，看见一个被黑帽子遮住上半边脸的年轻姑娘，下巴白皙，嘴唇粉红，她微微仰着头，从帽檐下面的空隙里看着他。

白文看着眼前晒得黝黑的少年抬起头向她看过来，形状很好的一双眼睛呆忡地瞪着，瞳孔漆黑，眼睛有些红，像是刚刚哭过，她立刻有点打扰到别人的不安感，后退了一步，抿了抿嘴，越发温和道：“你家大人在吗？”

姜年从绝望的情绪里抽离出来，眨眨眼，打量着眼前的顾客，从来没见过，白白的脖子白白的脸，穿着好看的花裙子站在那里，像一支兰花一样玉立亭亭的，不是附近姑娘们的样子，听见她的询问，不由地笑了一下，站起来说：“我就是我家的大人？你要买什么呀？”

“噢……”好看的姑娘有点迟疑，伸出手来指了指菠菜和几样水果：“这几个都少少的来一点。”

姜年看着她白白细细的手指在眼前移动，指甲上涂着粉粉的指甲油，还贴着小小的花儿，就像精致的工艺品一样好看。

麻利地把她要的东西称完装好，递给她时看她举起的纤细手腕上还带着一条亮晶晶的手链，让他想起了舞蹈视频里扮作仙女的舞者，姜年说：“草莓今天早上刚摘回来的，特别甜，一盒只要18块。”

姑娘又迟疑了一下：“那来一盒吧。”

姜年看着年轻的姑娘拎着东西走进了对面的小区，住这？那应该是新搬来的。他认识这一片的所有人，从来没有见过她。

这种细声细气，珠光闪闪的姑娘搬来这里做什么呢？洋娃娃似的。

总不能是去附近生产车间上工的吧？指甲都化妆的女人，流水线上能干什么呀？

他又阴阴地想，附近也没有什么像样的酒吧KTV啊，这样的不应该去岗南更好就业？

心里乱七八糟地编排着一个陌生的姑娘，边又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微信和支付宝的余额，坏情绪过去了，他又开始能积极地想办法解决问题了。

姜年没有童年，几岁开始就要在急躁懒惰的父亲面前维护母亲，稍大一点开始养育弟弟，一直以来都习惯用成年人的思维去考虑事情，他没有叛逆期，甚至没什么脾气，他没有力气叛逆和发脾气，每天只想着解决眼前的各种问题，想着怎么让妈妈多活几年，想着姜涛不要生病不要出状况，想着父亲能多少拿点钱回来，而不是总偷偷地来果蔬店翻抽屉。

现在，他得想办法尽快送妈妈去住院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