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吉安巷的曹府内院,今夜似乎格外寂静。
曹姝意刚从后门悄悄钻入,就被家中两位小娘子左右包夹,左边是二哥哥的贴身女使三思,右边为她的幺妹曹姝悠。
“阿悠,我好想你……额啊。”她展臂前拥,却被对方一个闪身躲开,险些扑进莲缸里涮个清醒。
“阿姊,休要蒙混,老实交代,晚上偷潜出去干什么了?”
瞧瞧她这长姊当的,哪怕父亲与长兄皆不在都城,也被二兄与四妹牢牢看管。正想以团扇掩面糊弄一二,却发现随身的扇子不见了,搜刮记忆后方觉糟糕,刚刚以扇代剑举给玦王,忘了讨要回来。
这该死的礼法仪典。
不承认都不行,扇子是她在北疆时绣的,上边甚至留了她的大名姝意,若是被捅出来,就是夜晚勾栏私交皇亲,秽乱宫闱……多么厉害的把柄,让她又想连夜逃回北疆。
这时雪环拎着两个食盒姗姗来迟,“咱们三姑娘出门去,当然是去龙津桥夜市买四姑娘最爱的獾儿肉、炙猪皮肉、肺鳝鱼包子,还有羊奶软酪。”
“哼,买个吃食一身胭脂酒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勾栏瓦舍私会小郎君呢。咦?怎么眼圈还红红的,哪个敢欺负你,看我去狠狠拾掇他。”
“若是寻常小郎君也罢,明明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狼。”曹姝意凑近自家小妹,挽着她的胳膊依偎而笑:“今晚我就去你屋里歇着,不但能吃到好吃的,还须得你来保护我呀。”
她在笑时,双眸眯起如新月出云,琥珀半藏,唇绽樱颗,柔情绰态陡然闯入眼间,连曹姝悠都不禁耳根薄红,将脸扭到一旁,“哼,你还没说晚上出去干什么了呢,休要胡吣。”
“既然三姑娘平安归来,奴婢便去给皓哥儿回话了。”三思行了礼,知趣地走了。
曹姝意点点头,许久未见二哥和四妹,可想死她了,但也不好夜闯二哥卧房抱头痛哭,只得后边儿再拜见了。
四妹尚未及笄而她年方二八,两位自小生活在北疆的小娘子裹着锦被坐在榻上,全然不顾高门淑女形象,右手执筷左手抓着点心,囫囵着谈天说地。
“阿姊,好好感谢我罢,若不是我替你遮掩,绝对被二哥哥察觉,毕竟咱兄妹四人的聪明脑子几乎都生给他了。”用都城最有名的菜品小吃拉拢的内鬼妹妹好奇问道:“你可见到玦王殿下了?他本人如何?”
“不好,这辈子也不想再见他。”曹姝意一鼓一鼓的腮帮子忽然停了,送还给对方一张被人捅了两刀还欲哭无泪的脸。
“这……这么差……吗?”
“莫要再提,我对他已死心。”
“你这心死得真快,两个时辰前还活蹦乱跳呢。”
“你是我亲妹吗你?”曹姝意直将包子塞进她四妹嘴里,让她住口。
帝都无人不晓鎏仙阁行首白茜兮最为清高桀骜,却甘愿为玦王所差遣,绝不单纯因为他的滔天权势与无尽钱帛,而是因为这位殿下不仅长相极美,又最会弄月吟风,琴棋书画舞乐样样精通,对勾栏女子依然温柔,从他口中说出的情话,句句都似真心。
曾经,她也沉沦于这种不似虚情的假意中,无法自拔,可对方却只将她当做一件物什。
“我从他那儿得了张烫手的帖子,闫大娘子办的踏春诗琴会,闫家小儿子是当今六皇子侍读,大女儿已经定了六皇子母妃娘家明德侯爵裴府,想必能见着都城许多高门贵女。”
“闫家明摆着六皇子母妃裴家一派,他要你去那儿做什么?”
在裴家地盘上谋害一下未来的太子妃,给两派之间埋下一根刺?曹姝意哪里敢说,只能随口编个理由哄哄自家幺妹。
“可能嫌弃我刚来都城,让我去见见世面吧。”
不过,彼时的踏春诗琴会上确实热闹非凡,能见着极大的世面,因为当天发生了三件大事。
其一,赵家老四、琅王赵鄞恪回朝,他六年行伍尚未婚配,周围连半个女子都无,不管他个性如何,绝对是大琰高门首选佳婿;其二,皇上内定的太子妃,高参政之女高卿涟意外溺死在鲤鱼池中,人心惶惶;其三,曹姝意被玦王母妃的外甥女陈妤仪当众泼茶羞辱,画面比教坊伶人的歌乐还好看。
此刻回忆起,仍然历历在目。
***
归家的几天,曹姝意躺屋里吃吃睡睡,梦魇不断,梦见玦王府别苑漆黑冰冷,赵鄞忻笑着拿锁链勒她脖子;梦见高家姑娘从池中探出身子说她死的好惨好冤;梦见父兄骑马提刀斩奸除恶,把她的小脑袋砍得满地滚。梦醒时分,她浑身汗透宛如大病初愈。
那日宴上,是她撒谎将高参政之女高卿涟骗至鲤鱼池边,没曾想对方竟被人推入水中溺死了。这明确的把柄如投名状般,让她顺利加入了玦王一派。
之后,她协助玦王做尽坏事烂事蠢事,害人终害己。
“赵鄞忻,我知你想要什么,你在觊觎太子之位……我虽阻止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