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忽然大叫:“我靠我靠我靠,他怎么在那个草里!好阴啊!”
“猜到了。”宋晚行说,手指灵活地点着屏幕。游戏里,本来她是被偷袭的那个,却预判走位躲掉技能,把对方打得丝血逃走。
“我靠!你怎么知道他在那的啊?明明看不见啊。”
“……”她揣测陈佳钰这么问只是出于惊讶,而不是真的想知道,便没有回答。主要是因为不知道怎么解释,便懒得说。
“实在不行你来接我的班呗,我过两天要走了。我可以跟经理说。”
“你不干了?怎么了?”
“跟你讲过的,那家娱乐公司找我签约了,以后改行当主播了。”陈佳钰补充道,“过几天搬走,公司要求住宿舍。我给你留一个月房租,你再找个人合住吧,我也帮你找找。”
宋晚行没说话。宋晚行本来就是为了和陈佳钰合租才来住这里的,她在学校还有个没退宿的四人寝。如果陈佳钰不住了,她是回学校呢还是一个人在这里住呢?
“话说,你打游戏这么厉害,也来搞直播呗?”陈佳钰半开玩笑道,“你玩什么游戏都这么厉害,打两把就精通了,干嘛不试试?这行很赚钱的。”
“行啊。”宋晚行没当真,顺口接话,“改天有空研究一下。”
“我是认真的,你考虑考虑吧,你真的很会打游戏,有天赋不用也太可惜了。”
“好。”她随口应道。想的却是下周要交的课程论文。
再不打工的话,下个月就吃不上饭了。
摩托车从楼下经过,发动机的巨大轰鸣由远及近,又终于远去。
房间昏暗,白光刺眼地照在天花板上。她把手机还给陈佳钰,屏幕上跳出“胜利”两个字。
“我回趟宿舍。”她说。
然后她就骑着电动车,在夕阳下穿过城市的街道,公交车的路灯发出温暖的红色,像要载着人一路驶往遥远的永恒之春。
她穿过楼房,穿过学校大门口,经过苍白的大广场和死寂的梅山南路,回到宿舍。绿漆铁门,大理石地砖,十来个平方的狭小空间齐整地码着四套上床下桌,像四块平整的豆腐。
只有一个舍友,似乎在看剧。
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打招呼或者说句“我回来了”。她看过一些集体活动的录像,当察觉不到镜头存在时,其他人都在笑,而她却表情阴沉,很不友好。还有很多诸如此类的细节,比如其他人聊天的时候要不要过去问“你们在聊什么”,她对别人的话题不感兴趣,也不想招人嫌,就像网上说的,“边界感”,可主动问话似乎是表达热情的唯一方式。其他三个室友讨论事情,表面上看是她被撂在一边,可是她不开口问,她们主动拉她进入这场与她无关的讨论,岂非更奇怪吗?
反过来想,如果是她在宿舍看剧,一个室友一言不发地进门,旁若无人地开始做自己的事,她会觉得不友好吗?
时间比思绪短得多,她还没想清楚,就已经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了。她没有打招呼。
不会,她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她习惯了相安无事。
既然如此,你又在烦恼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抓起钥匙冲出宿舍。现在胸腔里也仿佛积满了水。她感觉自己要被淹死了,或者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喷薄欲出。
她回学校,是来办休学手续的。
她看到了那条广告。
她走了整整一夜,等终于累倒,想在路边的台阶坐一会,就是这里了。身后是地铁站入口,面前是人行道和垃圾桶。时值八月,北半球的夏天,空气伸出干枯的双手掐紧她的脖子。
一对小年轻牵着哭个不停的小孩走过人行道。太阳像个锅炉,源源不断地把开水浇到她身上。两个穿着纯欲风包臀裙的美女在垃圾桶前停下。哭声越来越响。扔歪的奶茶杯滚到花坛旁边,流下一滩混有黑色圆状颗粒的液体……
她觉得脑子里有一个赶时间的人正在解缠成一团的耳机线。大火真正烧起来的时候,易燃物和非易燃物都是帮凶,她希望有一条胶布能封上那个小孩的嘴,希望地上脏兮兮的黏液、纸杯、垃圾桶,还有人类,统统消失。
整个下午手机一声都没响,垃圾短信除外。早该知道,那些穿polo衫或者白衬衫打领带的没一个真的会打电话给她,不管说话时挂着礼貌性微笑还是满脸不耐烦,“过两天通知你”,笑死。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能找到工作。以往她总是只找那些内容包含在名称里的工作,比如收银员、仓库打包发货员、维修员、保洁、催收……洗碗工。这次她投了一些新的岗位:客户经理(其实是销售)、市场运营(不知道是干嘛的)、置业顾问(也是销售),还有各种顾问、策划和助理。其实她不相信自己能撑起这些高大上的头衔,她没有任何经验,而且,她只能兼职。
其实她可以再回去洗碗,或者像以前一样去送外卖,但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