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斗(其五)
这同盛记的烧鸡酥香软烂、肥而不腻,入口后竟还有一丝甘甜,近些年能声名远播,确有其独到之处,可周俊龙看着躺在眼前的吕涤尘,口中味同嚼蜡,哪还能尝出半点滋味。
谭肆叹道:“临危不惧、从容如常,大丈夫当如是。周兄这等风度气魄,着实令人钦佩。难怪涤尘对你如此敬重,也不枉他陪我们做这场戏了。”
说罢从袖里抽出一只白瓶,委身蹲在吕涤尘身旁,解开塞子,凑到吕涤尘鼻前。
周俊龙不明其意,却见吕涤尘眼皮微动,鼻子一抽,猛然间打了个喷嚏,不过片刻居然悠悠醒转。
吕涤尘在谭肆搀扶下慢慢从地上坐起,一面吐去口中白沫,一面偷偷朝周俊龙瞥去,神情歉然,欲言又止。周俊龙也是一时语塞,连伶俐如谭肆也一时不知该从何解释。
沉默如同瘟疫,借着眼前尚未散尽的烟尘,霎时间染遍整间屋子。
过了片刻,还是吕涤尘先开了口:“周大哥,对不住,谭大哥与我是旧识,来你屋子前我便已服了蒙汗药……”
待要再说下去,楼下传来三声极轻的哨响。
谭肆立刻沉声道:“周兄,你也莫怪涤尘,这其中诸多曲折,一时半会倒也难解释得清,只是刚才这场骚动怕是已惊动了镇上的捕快,此地不宜久留,劳烦周兄移步,咱们边走边说可好?”
周俊龙摇摇头,突然背倚着窗棂滑坐在地,闭上眼长吁一口气:“小吕,你没事就好……”
说罢,竟沉沉昏睡过去。
原来他早已筋疲力尽,因记挂吕涤尘安危,才强撑到现在。
吕涤尘心中一热,急忙挣扎站起,想要去拉周俊龙,却不料起身太急,气血未盈,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立时便要摔倒。
一只手稳稳托住吕涤尘后背,吕涤尘向后看去,一人笑而不语,目光灼灼,不是那谭肆是谁?
暖阳在背,烟尘尽散。
扶起吕涤尘,负起周俊龙,谭肆叹道:“老哥我走镖这么些年,也算是阅尽千帆,尝尽百态,可见过的人之中,能有俊龙兄这般豪侠尚义的,怕是一只手便能数得过来。小吕,你没看错人。”
吕涤尘拱手道:“谭大哥,替我照顾好周大哥,一路保重。”
再抬头,屋中只剩吕涤尘一人。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纸包,将纸包中的药粉尽数倒进茶壶中,斟了两杯茶水,却又将茶杯打翻在地。
不多时,众捕快上到阁楼。
看着形同废墟的屋子,众人愕然,为首的陆历锋喝道:“吕涤尘!怎么回事?”
吕涤尘瘫坐在地:“我喝了茶水,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陆厉锋又道:“周俊龙人呢?”
吕涤尘摇头,神情呆滞。
“混账东西!你知道个屁!” 陆厉锋急道,抬脚便朝吕涤尘踢去。
那陆厉锋待要再补上两脚,已被周围众捕快拦住,骂骂咧咧走出兵器库。
待众人散尽,吕涤尘才挣扎起身,望向北门。
身后烟尘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