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互相恐吓
余逸飞带着陈烬穿过嘈杂的闹市,走上一条通往山顶的小路。
说是山顶,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小山包。从前,安岭这一带确实是一座山,可惜山不够高,林子也不够密,成不了自然保护区,倒成了这座城市最大的人口集中地。
从安岭街口的大道一路走来,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就能走到第一个街岔口。一边是大街,地势最平,人流量也最多,如同早春新叶的叶脉线,横贯东西;另一边算是小街,地势比大街低,人流较少,安小就坐落其上,也是去五团的必经之地。这条路,陈烬每天上学放学的,走了不知多少次。
余逸飞住的地方恰好就在那座山包上,说好听点就是上城区。那儿之前就是四五里地方有名的坟场,然而时过境迁,现在早有一幢幢红瓦白墙的居民楼在此地生根。来这儿住的都是些外来人口,居然也没人避讳。从山顶到安小,再到隔着几条片儿街的五团,正好是一路下坡,陈烬能一路带着风跑回去,不带停的。事实上,他也这么干过。
以前,山包上听说有坟有鬼,陈烬跟着小伙伴夜里去试胆,坟没见着影子,鬼也没来勾他,裤子倒是被丛生的荆棘勾破了。没找到鬼咋办呢,自己吹一个呗!大家伙儿蹲在据说曾是乱葬岗的一片林子里,轮流讲听来的鬼故事。
那年头很流行那种都市怪谈,基本上每个小孩子都能讲上三五个。再加上各路优秀的恐怖片层出不穷,什么贞子啊,闪灵啊,咒怨啊,还有午夜凶铃、山村老尸、电锯惊魂……陈烬家里有个电视机柜,下面有个大抽屉,一拉开,一箱一箱的盗版碟片数都数不过来。在那个DVD机尚未退出历史舞台的年代,这些影片曾经一度是他们的精神食粮。
所以,可想而知,那天他们的行动与其说是当小钟馗捉鬼,不如说是惊悚故事交流大会,但凡有一个人开了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不讲个两三个小时不尽兴。等气氛到位了,不知是谁大吼了声:“鬼在你后面!”吓得大家拔腿就跑,小腿跟踩了风火轮似的,一头闯进山下的烟火人间。
陈烬打小就有跑步的天赋,那天当然也冲在最前头。这么莽的后果就是,在街角的电话亭磕破了头,殷红的血染湿了眉角。好在口子不深,去了趟中山医院打了两针破伤风,没留下疤也算是上天保佑。这事儿,陈烬一直羞于向别人提及。
后来的某一天,陈烬自己又去了一次,说是要一洗前耻,顺带破除童年阴影什么的,其实就是给自己找个借口出去溜达。正午的阳光晃得人眼疼,安岭街上就没几个闲人,“闲鬼”也没见着半个。说实话,那地方风光真不错,爬上最高的那棵大榕树能俯瞰整个安岭街区。一个跛脚的流浪汉躺在太阳晒不到的阴影中打着盹儿,像是落魄的皇帝。
陈烬想起这茬子事儿,嘴皮子就管不住了,难免添油加醋地讲给余逸飞听(自然是隐去了撞破头那一段),又勉强动了点本就不多的脑细胞,把那些的“鬼”描绘成一种看不见摸不着,但能感受到强烈气场的东西,半男不女,飘忽不定,甚至也没个具体的人形,近似于某些文学作品中常出现的不可名状之物。
余逸飞对此一笑置之:“我还以为你要说碰到女鬼了呢,伸着九阴白骨爪来追你。”
“我是没那福分,女鬼要追也是追你。”陈烬反弹道,“谁让你长得跟男明星似的。我要是聊斋里的女鬼,就画了面皮,画得跟西游记里的女妖精一样,引诱你跟我钻被窝,再把你吃干抹净。”
“你这是伺机报复啊!这不是鬼,倒像是人能干出的事。”
“你又不是鬼,你怎么知道她们怎么想的啊?”
“我是穷鬼,行了吧。”余逸飞嘿嘿直乐。
“……你是色鬼!色狼!”陈烬也笑开了花,“我要代表全安岭街所有妇女,把你正义击毙!”
“得了吧,还击毙呢,会打枪吗你。”余逸飞继续逗他。
陈烬刚想接茬,却突然羞红了脸,把购物袋往余逸飞身上轻轻一摔。
“还说不是色鬼呢……”说完把头一扭,不理人了。
余逸飞也愣了,过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他原本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这个笑起来阳光又灿烂的小帅哥从小听着号子长大,没打过靶子也摸过枪什么的,奈何陈烬小哥真往那方面想啊。
……不对啊,现在这个年纪的男生一般都开窍早,冷不防被问到这个话题,正常的问答不应该是:“打啊,一天四五次呢,身体好没办法”或者干脆装傻说:“你在说什么我不懂,我是个心灵纯洁的人”。能下意识间红了小脸当含羞草的,真不多见了。
余逸飞这么一想,越发觉着眼前人可爱,也就越是想逗。索性伸长了胳膊,搂紧了少年半边肩膀,大方地说:“开个玩笑啦,我没那个意思……”
话音未落,谁料陈烬身子一矮,泥鳅一般从他臂弯下挣脱了。
“各走各的,别动手动脚。”这话声音闷闷的,像变声期还没结束。
“真生气啦?你是小奶狗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