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夜晚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除了木柴燃烧剥落的小小爆炸声外，只有让人难以承受的沉默。

温驯的火焰落在叶珩之的眼底，变成了闪烁的光点。

良久之后，他缓慢地开口，声音低沉温柔，像是睡梦中的呓语。

“我自出生起便不曾见过父亲，大约能记事时候，母亲告诉我父亲在我出生前便已经身故。母亲出身农家但极擅女红，除了给大户人家浆洗缝补外，还时常卖些绣品贴补家用。我与母亲两人相依为命，日子虽清苦却还算温馨。即便现在回想起来，那短短几年于我仍是此生最为珍贵的时光。只是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常年要吃药调养，街坊四邻都说母亲是生我时留下了病根。”

他提起母亲时，原本平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目光看向很远的远方，像是看到回忆的残影，云筝不由得跟着动容。

半妖与凡人结合，若是妖族女子与凡人男子，妖族体质强健还好，可若是凡人女子与妖族男子，凡人体弱，女子怀孕生产必定被半妖胎儿所累。

叶珩之母亲身体不好，想必是生他时受了许多折磨，那街坊四邻倒也没有说错。

只是对着一个尚且年幼的孩童，如何能狠心说出这样的话。

叶珩之面上怅然若失，云筝心中惋惜轻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默不作声。

一旁的雪鸢吃完肉干还想再要，却又惧怕那篝火，歪着头绕了大半圈跳到叶珩之身后，用小脑袋来回蹭着他的后腰。

叶珩之转身将它抱到怀中，轻轻抚摸着它的背羽，雪鸢低下身子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母亲病逝后不久，镇子周围开始有妖族作乱，城中百姓们纷纷举家逃亡，我也只能开始四处流浪。后来我沿途乞讨时意外遇到了一个散修修士，他说我与修道有缘便收养了我，但不知为何他却并不愿收我为徒教我修行，只拿了些功法书籍让我自行领悟。”

“这散修除了修道外，主业便是当渔夫打渔，他偶尔也会帮周围村民做些捉妖驱鬼的活计，只是他道行不深，时常会惹出不少乱子。我那时修为渐增，也会偷偷同去给他助阵，不过这类场合他向来不喜欢我去，若不慎被发现总会被他教训一顿。”

叶珩之停顿了片刻，像是想到了些好笑的事情，表情柔和了许多，眼底的光彩缓缓化开。

“他虽然性情古怪了些，但确实是个心地良善的好人，寻常渔夫打渔总要饿着鱼鹰，鱼鹰才会不停捕鱼，他却觉得鱼鹰可怜，随便让鱼鹰抓上几条鱼后就放任它们吃饱，那一条江岸边的渔夫，就属他每日鱼获最少。”

云筝听得入神，叶珩之年幼时便失去双亲，若非遇到这位好心的修士，想必日子只会更加艰难，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不知他上山之后，这修士近况如何。

“那散修修士后来怎样呢？”她忍不住出声催促道。

叶珩之眼底的笑意突然褪去，声音也低了几分，云筝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为了救一个小孩，被魔修挖了灵根，最后被活活烧死。”

云筝呼吸顿住，好半天没有言语。

叶珩之的目光一点点冷了下来，雪鸢并不知情，依旧在他怀中眯着眼打盹，他低下头摸了摸雪鸢的小圆脑袋，慢慢讲述着那天的事情。

“那天是除夕夜，附近村子依照惯例会请他做法事驱魔逐鬼，我原本也想与他同去，但他却要我去镇上买酒，可等我从镇上回来的时候……”

云筝移开目光不敢再听。

她不是没有见过魔修杀害凡人的场面，明明也是凡人修仙，却因一朝堕魔从此就再无人性，同为人族的魔修比天生非我族类的妖修更让人难以接受。

叶珩之讲得很慢，回忆那天的事情对他也同样艰难。

“……我到的时候，那群魔修还没有走，正挨家挨户抓人，我虽当场冲上去想拼死一搏，但他们人数众多实在难敌，我原本以为我也会死……但就在那个时候，师尊突然出现了。”

“太华师尊？”

云筝微微诧异，原来师尊与叶珩之竟是这样相遇的。

“正是，那群魔修并不是师尊的对手，但村民们性命垂危，师尊并没有与他们缠斗，只将他们赶走了事，但那散修元神被重伤，即便是师尊也无力为天。若是师尊早来一刻，若是我能更强一些……”

他眸中红光摇动，除了愤怒外，还有许多难言的情绪，不停翻腾涌动，是惋惜，是后悔，而更多的是自责。

他像是将所有事情的因果，都归咎到了自己的身上，不止是那散修的身死道消，还有他的母亲……

云筝胸中生出苦涩的酸楚。

“那时我尚不知师尊就是太华剑尊，但在经历了那晚的对战后，我也看出师尊要远比我和那散修强的多。我求她收我为徒，她当下并没有答应或是拒绝，只说要再看看我的道心。后来我四处游历，又过了些年，偶然与师尊再次相遇，她这次才愿意收我为徒，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