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游

过了严寒的冬天，积压的雪堆也都化开，眠山上的树木长出了新芽，不过数日便像块苍绿的翡翠，静默的镶嵌云雾间。

黎明的微光穿过枝叶间的空隙，为年轻的乐师披上一层朦胧薄纱。

藏在远山身后的红日随着树影婆娑，往长空迁移，将九州四海照得分明。

到山脚下时，秋白夜转身看了一眼眠山。

这一刻，她不像是芸芸众生的一员，倒像要踏入红尘的神灵。

要离开临川素来只有水路，天才刚亮，渡口就热闹非凡，到处是即将远行的船只。

吆喝声，叮嘱声，训斥声，声声入耳，化作红尘一角，在这方天地上演万般变化。

秋白夜看着不远处赶来叮嘱儿郎的老妇人，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便也看见了其他来送别的亲眷。

说不清楚心里是何感受，大抵是羡慕，又或许还有些许遗憾。

秋白夜转过身，刚要登船就听见一个声音喊：“施主！”

一阵风猛地从远处刮了过来，带着淡淡的檀香味，像是从佛堂染到的痕迹。

数十天的相处，足够无心弄明白秋白夜的性子。

就像方才，虽只是远远一瞥，他就知道她现在有点不高兴。

“施主为何一言不发就要走?”无心一把拽住秋白夜的衣袖，气冲冲道。

若不是他今天一大早就跑上山，指不定就让施主这样跑了！

“我要走就走，这如何算是一言不发。”

秋白夜瞥了一眼无心的手，皱了下眉，但到底没说什么。

他毕竟算是她唯一的朋友，只是拽着衣袖尚能容忍。

“你要走也不告诉小僧，亏小僧今日一大早就去找施主！”无心半是质问，半是抱怨道。

若他今日没一早就山上，那施主岂不是要独自一人离开临川?

光是想一想，他都觉得那个画面很是落寞。

被这样一说，秋白夜也觉得此举是有些过分。

只是她确实不曾和人道过歉，因而说出来的话便有些火上浇油的意味：“这倒确实是我的错，只是我今日离开乃是临时起意，若要尽早知会你一声却是不能。”

渡口的风在开春时向来清寒，此刻天上虽挂着太阳，可到底时辰尚早，因而还是冷的掉渣。

无心没说话，他只是很认真的盯着秋白夜的眼睛，试图从里头看到半点愧疚。

只是可惜的是，在看到愧疚前，无心先红着耳朵别开了脸，越过不明所以的秋白夜上了船。

在远处看热闹的秋问莳忍不住笑出声：“真有意思，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就说这两个人不一般，现在看来不对劲就只有小和尚，就少主那榆木疙瘩……悬啊。

忘忧大师摇了摇头，只道：“人各有各的缘法，许是阴差阳错，许是命中注定，若无心真和秋小施主有缘，老衲也不是棒打鸳鸯的恶人。”

“你倒是想得开，只是我得提醒你一句，还有四年。”

秋问莳正了正脸色，他望着远方的群山，眼里满是担忧。

“再过四年锁山河之约就到头了，我秋家虽不会管这事，但你也知道中原武林有多忌惮叶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