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月

或许是想起了往事，秋问莳的神色很是肃穆。

八年前魔教东征，秋家虽不爱搭理江湖纠纷，可到底派了人前去相助，因而知晓锁山河之约究竟是什么。

“当年抢人的时候，你究竟为何会去捡那个烫手山芋?”

秋问莳转头看向忘忧大师，这个问题他很多年前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找着机会。

“阿弥陀佛，老衲只是顺应了心，况且这也是一段缘分。”

忘忧大师笑了笑，随即便也上了船。

不知怎的，秋问莳望着老友的背影，这心里总觉得不安。

但他又抓不住缘由，因而只是皱着眉，在渡口看着这只船乘风而去。

随着长风破浪，两岸景色不断被抛在后边，只剩一望无际的碧水在四野招摇。

船上的旅客大都在房间里休息，只有个别人站在甲板上看故乡一点点被云雾掩藏。

无心待着房间里，正皱着眉头在念静心经。

他现在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明明是个出家人竟然会冒出轻薄女儿家的念头，这么多年的修行怕是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路过的忘忧大师推门看了一眼，见弟子正在念经，便也没打扰，掩上门便回了自己房间。

但回去的路上，忘忧大师看见了那位秋家小友。

不得不说，这位秋小友实在是像她的父亲，尤其是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像纯正的黄金，也像云端落下的光。

忘忧大师想了想，最终朝秋白夜走了过去。

他记得的，秋家历代家主都是不折不扣的痴情人，几乎都折在了情字上。

“晚辈秋白夜见过忘忧大师。”

秋白夜看着忘忧大师，脸上的表情虽没多大变化，可眼底却带着淡淡的疑惑。

这一点疑惑很微妙，柔和了她满身的疏离，添上了几分烟火气。

“阿弥陀佛，秋小施主此行要去何处?”忘忧大师问道。

说起这个，秋白夜其实也不清楚。

她选择今日走，不过是发觉道心出了岔子，竟生了心魔。

忘忧大师这样一问，秋白夜一时半会也给不出确切的答案。

“既是如此，小施主不如来寒山寺住上一段日子。”

忘忧大师看出了秋白夜的犹豫，便给了一个提议。

或许确实是没一个想去的地方，也或许克服心魔便该是直面心魔。

秋白夜没想多久就答应下来：“还望大师不嫌晚辈叨扰。”

开春的晚风还带着些许寒意，等天边的红日坠入远山，船上便一个接一个将火把点燃。

温暖的火焰照亮了一片海水，随着皎洁月光化作波光粼粼，将天上星月都倒影。

无心一眼就在人群里看见了秋白夜。

她实在是好找，一身白衣，背着琴匣，不像俗世中人，却如天上月。

“施主在看什么?”无心问道。

秋白夜轻声道：“在看那轮月亮，它才从海面出来，一半在天一半在水，被群星围绕，实在好看。”

可尽管如此，等天一亮，这一切都像海中浮沫，全然留不下半点痕迹。

无心笑道：“星月夜夜相依，尽管白日里被云堆藏起，可一旦日落，长风吹去，仍是原原本本的星月。”

秋白夜没有说话，她只是将目光投向远方的海面。

在那里，倒影水中的星辰像是从夜空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