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作为一个自认为最近时运不顺的人,沧寐总觉得窗外有人在偷窥。即使这里是白阑城的客房。
黑黝黝的夜,白天昭显平和宁静的树叶沙沙声,现在时重时轻,拨撩心弦。树影有一下没一下的掠过,变换不同的姿势,化作长长的手臂,映在窗纸上,好像随时都会推窗而入。
孜没有反常之处,这让沧寐稍稍安心,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窗外有个如颜哥或辰夙一般身手的人,孜仍然不会发觉,这样反而更可怕。
蒙住头睡完全不能平复不安的情绪,反而更害怕了,索性走到桌边喝口凉茶压压惊。顺便准备好随时冲出去大喊三声救命。
飞鹰一般的影子划过窗纸,速度很快。融入葱葱树影里再也找不出它出现过的痕迹。
沧寐再也喝不下水了,今晚是睡不着了。该喊了吧……
早知道就不住这儿了……
昨日白阑城城主亲临客栈,一来拜见我朝新公主,二来求请沧寐帮忙医治老父亲。沧寐见白瀚态度诚恳,年纪比自己大上几十还亲自前来,没经过辰夙和花颜同意就答应了。然而两人回来听过事情经过以后脸色一个比一个臭。“你现在的身份是公主啊,就算有名无实那人好歹赐你公主金印了,光是这一点,白瀚带着不到十个人来拜访你就是失礼。”
“更不用说白狐令在你手上,你有孜,又有朝廷认可,天狐族也没有在江湖通告反对你的身份,那你就是天狐族待选族长,未来的族长,你说,一个小小白阑城城主只带着几个人便装出行拜访,算哪门子尊重,笨死了!!”
“而且人家是来求你办事,求一个公主用这种排场,打发乞丐还差不多,朝廷的,昏月的,白狐族是脸都让你丢光了。”
“白瀚就是看你涉世不深,好骗,这才挑了我们都不在的时间找来。算盘打得倒好,人求到了,月先生的弟子亲自问诊,面子也到了。
沧寐本来想说她不在乎什么排场,诚意到了就好了,听他们这么一说,也知道自己想错了。江湖上,一个人永远不会只代表自己,别人尊重你,除了你本身,更多的是你背后的势力。别人蔑视你,很多时候不是你做得不好,而是你背后的势力比不上人家,人家蔑视你又能如何?难道打回去?权衡利弊,最后当然是忍气吞声了。自己的价值不就在师父的声望和父兄的身份吗,两者加在身上,挣脱不了任何一个,也成为了明明最没用却是最有价值的一个。过惯了安宁日子,让她摆摆架子都忘了怎么摆了。
“现在怎么办?”江湖经验远远不足的沧寐再傻也知道要挽回面子。
两肚子坏水早在那里倒腾,只等她问出这句话。
今日,白瀚派人来迎接,接待的是昏月三等弟子。昏月弟子分三等,一等即是花颜辰夙这种关门弟子,不仅受长老谷主器重,本身也是能力超群,在弟子之中颇具威望,是领袖人物,当然,沧寐这个病秧子除外。二等是门外弟子,虽然不是关门弟子,但有天赋肯努力,也是能力不输旁人,常赋予任务,所以在江湖上也积累了一些名声。第三等则是武艺平平,天资平平,在外无奴仆,他们专用来接待外客。
可是即便是三等弟子,昏月谷的人岂是其他门派那些资质不高的弟子可比的。白瀚派来的人喝了三壶茶,杯子都快被他咬破了,弟子依旧笑容满面的告诉他“师姐正忙,您再等等,要不要再来一壶茶”。那人早喝得想吐了,茶叶都是次等货,昏月弟子还抱歉的告诉他这是师姐最好的茶叶了,师姐特地用来招待贵客的,师姐不讲究,茶叶什么的不是发霉的她根本尝不出好坏。
从早上坐到晌午,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那人赶紧派人通知城主,自己顶着一肚子不知道有没有混进发霉茶叶的次等茶水面对几个时辰没变过表情的笑容可掬的昏月弟子。而且昏月弟子光记得添茶水,糕果之类的压根没提,那人腹中饥饿,也不好提,毕竟主人家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一个小小管事能进得了门坐得了凳子已经是对他非常客气了。他带来的手下都是站着的。
白瀚当然没想过会有这种情况,昨日一见到月先生的弟子就知道不是个精明人,忽悠两下子手到擒来。既然已经做出承诺,另外的人即使不答应也不可能,言而无信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但是今天发生的事让他烦恼了,万一这小姑娘脑子不好使得连名声都忘了考虑了......不可能不可能。白瀚还是打算去找找,万一人家是恼羞成怒了谁知道会不会不理智的把他老爹医死。毕竟这病确实不好治......
沧寐其实很好找,就在贫民聚集的地方问诊施药。小姑娘们就爱往辰夙脸上瞧,瞧一眼,又一眼,两颊生花,顾盼生姿。偏偏有人不识趣,被药熏得硬是把二两黄芪称成三两黄连。嘴里还叨嗑小沧怎么学起花颜来专爱往药里放黄连。羞答答的小姑娘一个没注意到。
沧寐实在看不下去了,把他赶去写药方。她是来治人的,不是来搞谋杀的。
白瀚要拿她来撑面子,那沧寐就告诉他,她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