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后
苏家马队疾驰而回,马蹄扬起的尘土在码头处久久不散,匆匆洗漱整理一番的苏皎耐不住心中焦急,早就在船舷处等待张望。
苏昭第一个勒绳下马奔向姐姐,一边责怪姐姐瞒着自己和父亲不辞而别,一边又忍不住细细打量、小心询问,担忧姐姐路上受到委屈,又害怕自己言语冒失。
前一刻还怒气冲冲的苏父此时静静注视着姐弟俩,心中怨愤紧张之感在见到苏皎那一刻便烟消云散。
“爹爹!”苏皎拽着紧拉着自己的苏昭走到父亲面前,还想解释,但看着父亲布满泥泞的常服,忍不住哽咽起来。
“平安回来就好,今后万不可如此任性了。”苏宸正板着脸想好好说道说道这胆大包天的女儿,但瞧着这副憔悴的身影,还是舍不得多说一句重话。
“铛——”
子时的打更声回荡在空旷的码头上,苏宸正望了眼身后的士卒,将其遣散,又走近苏皎,忍不住拍了拍女儿的肩膀,“都子时了,赶紧回去休息,其他话明早再与为父细说。”
等苏宸正将女儿送回船舱,田愈才上前汇报,“王爷,晋王的人一直尾随我们到了码头。”
“晋王此人最善钻营取巧,又心胸狭隘,本王半路折返,他必会探究,明日免不了一会,几个哨岗就不用理会了”
“是。”田愈恭谨俯首,又继续道,“那邙山匪徒,王爷看如何安置为妥呢?”
苏宸正往前踱了几步,释然笑道,“既是皎儿看中的人,我们就不必多加怀疑了,明日议事邀他一同前来吧。”
——
深夜子时,皎洁的月光洒满江面,与江中唯一的亮光交相辉映。距离楚西码头五里远的水域停靠着一排小型客船,这唯一的亮光便是从这一排船舶中传出的。
微黄的烛火下,斑驳的木桌上,郑璋和萧逢时两人细细谋划着。他们欲从水路赶往邙山,可还未到楚西郡,便见苏家舰队疾驰而来,为了不暴露身份,也为了探听消息,他们没有再往前赶路,也没有停靠码头,而是混迹于泊在江中的普通客船之中。
“先生,今夜山林之火会与苏王爷此行有关吗?”
萧逢时一下一下敲着手中折伞,沉思良久后慢慢说道,“无诏出川是大罪,苏王爷坐镇川中十余年,无人可撼动,足以证明他是个细致谨慎的人,明知救济难民这理由在朝廷那决过不去,他依然坚持出兵,说明这其中必定牵扯他极其重视之人。”
“且我们在王府后两日百般求见都未见到苏皎,而刚才影卫打听来的消息是山林之火逃出来的全是女子,你说这些女子之中是否会有苏皎呢?”
“绝无可能,皎儿性子娇弱且久居深闺,即使外出,仪仗护卫均不会少,短短两日,怎会出现在这蛮夷之地。且苏王爷视皎儿为掌上明珠,岂会让她独自涉险!”昏暗的灯光照映着郑璋紧皱的眉头,语调极为激动。
萧逢时拿起折扇,笑道,“你怎知不是苏皎瞒着全府,自行外出?”
“怎可能?”郑璋倏地站起,大惊道,“楚西郡流民遍布、治安混乱,哪家高门大户的小姐会主动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地。”
“若她既不愿婚嫁,又不想入宫呢?”
一霎间,船舱内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良久,看着失魂不解的郑璋,萧逢时再一次开口,“无论如何,苏王出川必有蹊跷,在此猜测不如明日去拜访一番,以探究竟。”
——
清晨的阳光从船窗透进来,铺满整个船舱,恰有一缕光束射在苏宸正墨蓝衣袍上,把银色滚云绣映得熠熠生辉。
苏皎直直跪在地上,等候父亲发落,父亲在听完苏皎这一路来的遭遇后背过身陷入了良久的沉思中,久到苏皎心中的惧怕一点点淡去,久到苏皎被那折射阳光的银色刺绣刺得晃眼。
又过了一阵,父亲终于转过身来,看到苏皎涣散的眼神,怒气再次攻心,“私逃出家,私会男子,你可知后果?”
苏皎不语,低头认错。
“若本王赶到不及,墨影护主不力,你当如何?”
苏皎仍不敢语。
苏宸正声音颤抖,低了音调,再次发问,“你究竟想如何?”
苏皎望向父亲的眼睛开始湿润,深一弯腰,以头拜地,“女儿只想保全苏家众人。”
“抬起头来!告诉为父你心中所想,难道仅仅为了你闺中一梦?”
苏皎抬起头,泪珠在脸庞上划出轨迹,最后聚集在下颌处,被阳光照耀得如同珍珠,辉映不落。
“所谓一梦不过托词,但朝廷步步紧逼此乃实情,当年母亲和外祖家一心退让,只为保全我们,可遭善待?如今新主继位,疑心骤起,今日是我,明日或将是昭儿,甚至是您,我们又能避去何处呢。”
说到苏皎母亲,苏宸正微微动容,当年,他倾尽全力想保护的人一一离他而去,如今,只剩这一双儿女,无论是进是退,他都绝不愿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