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一】

韩宵本就不是记者，长期的独处经历，更让她的社交能力相对薄弱。她想，自己唯一的长处，可能就是身为写作者的那份敏感。他人细微的情绪波动，她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而对于别人的喜怒哀乐，她也能产生较为强烈的共情。

然而，这同样是一柄“双刃剑”。譬如宋老伯的遭遇和哭诉，就让韩宵在那天余下的时间里都很难过。

韩宵还感觉到，因为这件事情，二楼的气氛压抑了很久，好像每个人的内心某处都被刺痛了。对此她真的非常自责。

韩宵无言地坐在被子上，一直低着头翻阅手里的笔记。120页的本子已经写了近半，大部分人这段时间的经历都被简要地记在上面，等待她重读和摘取。

宋长英是她最后采访的人，因为先前就听说了老伯的事，韩宵没敢贸然询问。她做了自以为充分的准备和心理建设，没想到最后还是搞砸了。

看到她一脸沮丧地发着呆，可可从不远处走回来，坐在了她身边。韩宵看了小女孩一眼，发现她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

“嗯？怎么了？”韩宵有些疑惑。迄今为止，她还没见过可可笑，况且还笑得这么开心。

“姐姐，你真的是作家啊。”可可难掩惊喜地问道，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和羡慕。

“呃，算是吧……”韩宵忽然被她问得不知所措，也被她看得很不好意思。

其实一直以来，她从不曾以“作家”自居，大多数时候，她都自称“写小说的”、“码字的”。不知道为什么，“作家”这个词总让她觉得羞耻，或者卑怯？

“那你一定写过很多书吧？都叫什么名字？讲什么的？”可可开始一叠声地追问。

韩宵顿时觉得有点头大，她只好挑了几本自己比较满意的小说讲了讲。

“哇！好有趣！姐姐你真厉害！”可可由衷地赞叹，“那在哪里可以看呀？”

“……网上，或者比较大的书店里。”韩宵想了想才回答。她很清楚自己的份量，小书店应该不会进自己的书……

“好想看啊！可惜这里没电没网，我们也出不去……”可可听了，颇有些失望与不甘。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随即兴奋地站起来，兴高采烈地对韩宵说道：“有办法了！我去找罗震哥哥，他肯定愿意帮我带！”

话未落音，可可便急匆匆地穿上了鞋子，一溜烟地向楼下跑去了。

望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韩宵的嘴角不禁有些抽搐。她想到不久之后，这里的人可能都在传阅自己的“大作”，顿时先一步体验到什么叫做“社会性死亡”。

这简直就是大型掉马现场啊！

韩宵很想立刻冲下楼去，让罗震拒绝可可的请求。但那样做肯定也会让可可伤心。

而且她有一种直觉，按照罗震的风格，自己越是这么要求，他就越有兴趣去找那些书。

至此，韩宵终于成功抛开了宋老伯的事儿带来的懊恼，转而被另一种紧张、焦虑的情绪包围。她只好不住祈祷：“不要啊，千万不要，否则我在这儿还怎么待？”

与此同时，可可已经“噔噔噔”跑到了一楼，她忽然开心地笑了一下，因为她满心想着：大姐姐听到赞美，一定会高兴起来吧！

就像她自己一样，每次被老师或者妈妈表扬，她都觉得可高兴了！

【二】

几分钟后，可可笑容满面地回来了。

不用问结果，因为看她的样子就已经一目了然。韩宵感觉自己的心就像一头不知深浅的幼鹿，因为小看人类孩子的狡黠而失足跌入陷阱，正在慌乱、无助地踢蹬。

但她也只得用笑容回应可可，尽管她的笑里裹藏着无奈与苦涩。

“罗震哥哥答应了！”可可三两步蹦到她面前。

接着，她有些不满地嘟了嘟嘴，补充道：“但是他说他要先看，然后才能给我看。”

韩宵：“……”

她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心想罗震这人，简直比自己预料还要过分。

其实来这儿之后，韩宵跟罗震他们接触得并不多。那帮社会小弟整天围着罗震和周阳转，对其他人总是爱答不理。而周阳就更过分了，虽然韩宵很少看到他的人影，但只要照面，他就总把自己当空气，完全熟视无睹。

第一次韩宵还试图和他打招呼，结果却遭受了这样一番冷遇，真是又气又尴尬。后来偶尔再撞见，她便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索性也把他当作透明人。

相比之下，罗震则像是一个另类，他很热心，话也很多，还很喜欢开玩笑、搞恶作剧，感觉和周阳他们完全不是一种人。

更有意思的是，只要跟罗震待在一起，周阳马上也会变成毒舌加话唠。

听罗震提过，他俩从小是在一块长大的，关系等若亲兄弟。这么一想确实也可以理解。

“但他为什么那么臭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