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言
陛下育有九子一女。明敬皇后所出的废太子行九。小谢后生了唯一的公主,从了兄弟们的排行,未到嫁龄便未上嘉号,人皆称为十公主,今年不过四岁。
乍听此言,平王妃不得不重视,“年下上京来了使臣代天巡狩,便是用十公主尚幼的名头,要从王亲贵胄家的女眷中择一周全女郎,以代公主和亲。我家阿灵进京已有三月,宫中并不曾降下封号,也未有旨意颁至王府……嫂嫂这话,是何时听得的?”
徐家舅母不算年轻的面孔紧绷着抖了一抖。
嘉笙悬着的心一放。
这舅母呀,还是老样子,心里存不住事,又不肯直接说与人听,偏要人拿了好处来交换,偏要用诸多理由来遮掩,偏又是旁人多看几眼就能瞧明白的。
嘉宜虽不喜徐家舅母随意谈论自家,到底还是记挂姊妹,不肯让风言风语坏了她的亲事,“京中是有些闲话,说朝臣们属意山南沐家的女郎嫁予邬郓王世子。虽说都是异姓王爷,山南王府是亲王爵位,这就比咱们家平郡王高了一等,沐家郡主配邬郓少主,听起来是要更好些。”
平王妃淡淡一笑。
嘉宜笑着说:“不过闲话终究是闲话,我们二爷守着河道漕运的差事,山南并未走水路送女入京,二妹更不在平王府内,可知舅母白替她担了一回心。改明儿回了上京,阿宜便约了舅母一道进宫请安,若能得了皇后娘娘的恩准与阿灵相见,定得要她好生谢过舅母这番千里相送的挂念。”
徐家舅母果然急躁起来,“亲也不肯成,话也不肯听,这是要让我白跑一趟不成?”
她原本一直在徐嬷嬷手上挣扎,此话一出,突然就不与人相抗了,像是来了精神,反倒转身去扑三娘。
傅嘉璨往边上跪了跪。
徐家舅母歪倒在地毯上,被警醒过两回,她不敢再明着提谢家,“好你个没见识的女郎,放着高中探花的郎婿不要,反而去捡那人人都嫌弃的废柴烧!我便不是你婆母,也是你们正经舅母,徐家和傅家可还连着亲呢!”
“我家不争气的女郎我自会教导。”平王妃见嫂子这今日非得够着一头的架势,忍不住说了重话,要让她绝了心思,“至于大郎,徐家的儿郎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没了他徐修业,难道徐家人就死绝了不成?”
她意味深长,“打断骨头……也确实连着亲啊。”
徐家舅母这才想起来,这个小姑子当初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闺阁中也不是没干过提着根棍子就撵得她成了亲的阿兄满院跑的事情,连大郎幼时都让姑母敲过脑袋打过屁股……徐双一贯是不耐烦与徐家人讲道理的。
终究还是关切儿子的心占了上风,徐家舅母便就势瑟缩起来,“那总得……总是得给我们一个教人信服的结果……”
傅嘉笙出面道:“舅母还想要什么说法?表兄的侍妾是今日才有的吗?那孩子也是今日他才给变出来的吗?舅母难道不知,那婚约是为未出生的徐家长女和傅家幼子所立,本就是外祖怜惜才有的,根本没人指望它能成。”
耽误了去寻陆鸣野,嘉笙本就生气,想到没人知晓的上一世便更气了。
废太子薨逝,她这个没过门的新妇境地尴尬。宫中尚未明示,却已有传言让她殉葬。傅嘉笙走投无路,拿着婚书上徐府,想钻了空处让徐家履约时,舅母就是这么回绝她的。
傅嘉笙又道:“舅母说了这么多,定然是有自己的主意,那您老人家说,要如何才肯退亲?”
“好说,好说。”
徐家舅母就又放下刚才那些不满,转而满脸堆笑,“从前的婚事是我家先提的,这回就让阿妹做主。我不过是有点小想头……”
只见她亲手扶起了仍在地上跪着自省的傅嘉璨,还拿手上帕子给人擦了擦额头,笑得宛如刚刚说那些话的人不是她一般,“三娘要嫁便让她嫁吧。我没了儿媳,多一个郎婿也算两两相抵了。”
傅嘉笙这才见识到徐家舅母铺垫了许久才打出的一张明牌。
“那便让你家阿笙娶了我娘家侄女。”
春晖堂的傅家人还是小瞧了这位徐家主母。
“你哪来的娘家?”
不怪平王妃有此一问,实在是她这嫂嫂不是高门显贵的出身,本是平京一秀坊家的女郎,未嫁人时也是极爽利的,一朝入了京,却左了性子,学了些天子脚下的破落户习气。分明她在室时家境富裕,嫁到平京徐家日子虽贫,后来遇上战乱,不足一年便举家迁回上京。
那场打没了信国公世子的攻城战里,她本家人和家私一并也没了。众人怜她凄苦失业,她又是家中长媳,很快就和几位婶母一道理家,管的也不是什么捞不着油水的清闲差事。那还是徐老太君偏疼长子长孙一家,特地拨给她的。
徐双总疑心是她那不成器的阿兄带坏了嫂子,又或者是同他过日子实是太受折磨……才让一颗珍珠浑浊成了鱼目。
徐家舅母的上京腔调越发明显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