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悔付相思
“我回来有什么好的?难不成您老人家觉得没人同您朝堂作对寂寞了不成?”高琏脸上做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声音却是带着颤抖。
宁湛站在回廊的那头,和她隔着不过几步,声音传过来,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空明虚无:“有人要将你除之而后快,我想知道是谁。”
高琏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道:“除了你还能是谁?”
“不是我。”他只是生硬地抛出了三个字,就没有了后文。
高琏托着腮,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只等来了一阵沉默。她浅笑,道:“国公是心虚了,说不下去了?当年与我争执的时候可是满口的之乎者也出口成章呢。”
“我知道晋阳不会让你死,一定会把你送出去,如此好以退为进,顺水推舟,找出幕后之人。”一阵风拂过,吹落了几片叶子,有一片落在了宁湛头顶,他没有动,仍由它在自己头上。
“你就有这么大的把握?万一晋阳没有这么做呢?”高琏仍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宁湛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头上的那片落叶,伸手取下,握在手中:“她是我的学生,我了解她。”
高琏勾勾嘴角,双手一摊,道:“我也是你的学生,你了解我吗?”
先帝托孤之时任命宁湛为太傅,教导幼帝与二位长公主,但由于某些人尽皆知的原因,高琏并未听过他几堂课,他也懒得搭理她,就随她去了,自己也因此少受好些闲气。高琏这个混世魔王就从来没有个正行,他讲前梁女帝施行的擢选法,她非要端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史问他女帝的宰辅是不是女帝的面首。
宁湛并不如何了解高琏,与其说是不想了解,更多的是不屑,被她如此一问,他也自知理亏,生硬地岔开话题,道:“你去我府上住吧。”
“为何?”高琏一瞬间就带上了警惕之意。
“我那里比较安全。”
高琏又是一声冷笑,看向他的表情有些像是在看傻子:“你说的可是把鸩酒亲手端给我的安全?可别了,楚国公,我消受不起。”
“鸩酒是我做过手脚的,就算你们没有做两手准备,我也会把你带出宫,不会让你枉死。”
“那又如何?楚国公,我不是什么给颗糖就跟你走的小孩子,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想好好活着,不行吗?我这一辈子已经这么难了,我何苦把自己送到仇人手上,羊入虎穴?”她眼睛里带着星星点点的泪光,但仍旧倔强地不让它们落下来。
“抱歉。”宁湛低头,不再去看她的眼睛。
高琏抬起头,看着今天格外明媚的阳光,眨巴了几下眼睛,道:“你走吧。”
“你跟我合作,我们……”他脸上露出少有的急切,一点也不像是从前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楚国公。
高琏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急声打断道:“我们有什么好合作的,楚国公?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傻子,跟你合作对我有什么好处?我自己照样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我没有必要靠你,你记住了。你现在对我来说就是仇人,你懂吗,仇人。”
宁湛本还欲挽留两句,高琏接着说道:“我的武功并不比你差到哪里去,只要我想,杀了你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我劝你快走。”
“抱歉。”他又一次说道。
高琏将头埋在臂弯里,没有去理会他,只道:“景思你带楚国公出去,跟常都督夫妇解释一下,不用瞒楚国公了,他都知道了。”
易容过的景思从屋后走出来,对着宁湛道:“楚国公请吧。”
宁湛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看着高琏,很久很久,他在等她抬头,可是她却没有,像是一尊石像,将自己与他生生隔开,不再挽留。宁湛躬身,道了一句:“保重。”然后转身离开了这座春归的小院。
临出门前,他回头望向那层层叠叠的绿,想要看到这后面隐着的那个人,却望不到尽头,只是满眼的绿。
春日已经过去了,何时才能归来呢?
听着宁湛的脚步声远去,高琏从衣衫中抬起头,仰望着瓦蓝的天,阳光有些刺眼,照得她睁不开眼睛,她眯起眼,露出一个自以为释然,其实苦得让人心疼的笑。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下来,她并没有伸手去擦,任由泪珠划过自己的面颊。
景思回来的时候,高琏已经回到了屋内,擦拭着一把短刀,这把刀显眼得很,刀身散发着冽冽寒光,刀柄和刀鞘上镶着好几颗宝石,一看就是自家主子最喜欢的那一种。看见她进来,高琏道:“送走了?”
“是。”她只回答了一个字。
其实景思看得出高琏的神色不正常,若是高瑗身边的景颐,早就出言劝导一二,但景思向来是个不爱说话的,此番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着。
高琏继续擦着自己的刀,道:“让人给明英宫递个话,我今晚会过去。”
“是。”景思又只回答了一个字。
高琏看向她,有些落寞,深深地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