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谋
问题也是那些,无非她是否无意说出了些有关段家的什么东西。若听着没有,他也不失望,但却也不放弃,若有下一次,依旧前来,并且更加谨慎了些。
路云中并不喜欢许平。他不像吴栾那样,感情如此外放,但却也并没有被他所蒙骗。路云中自有自己的认知与观点——在他看来,所有一切由皇城派来的人都将不会是有益于朝花岗的。这得益于郑文柏常与亲信进行的有意无意的抱怨,皇城蠢蠢欲动,他不会不知自己的结局如何。
但他依旧、且始终留在这里,是因为一腔报国热情,一颗赤子真心。只不过北方寂寂,暗潮涌动,许平此来便是一个信号,路云中不知道郑文柏这样的“情愿”到底还能撑多久。
同样的,他也不知皇上面前是否能有人为他说话,又是否可以有人解释清楚当日勤王事宜:但无论如何,就算是路云中,也觉得在这样的威压下,郑文柏似乎有了其他的意思。
许平一定也察觉了。郑家和段家既是亲家,饶是路云中再不知道其中权谋恩仇,也能略略猜到些许。再加上之前楚歌说的,段敬山同夫人归省久而未归,段盛尧不得不北上一探究竟,段家所紧张的事,一定与郑家有关。
皇城陷落后立即派许平来到朝花岗,说明皇上已起了疑心。这绝非郑文柏一人之忧,而关乎到朝花岗整个的安危。楚歌到底说了什么不重要,但只要她多提到一句段家,许平便可以在此基础上添油加醋,皇上所听到的,可便不止是她所说的那些了。
由是,路云中找了一个契机,提醒楚歌注意许平。楚歌从小到大,要么在街上流浪,要么困在高门大院中伺候人,几乎没有自己的主见。她在段府时听宛情的,离开了段府,她便只能自己糊里糊涂地做决定。如此一听便被吓到了,连声问,为什么?
路云中也不知如何给她解释,只能草草地说,此人与将军向来不合,姑娘要当心。楚歌却说,可我看,将军与许大人分明彼此和谐,我不知道路公子为什么要这么说。路云中说,许大人是朝廷派来的监军,将军必然要对他以礼相待。可姑娘看朝花岗对他的态度就知道了,此事复杂多变,不好多过解释,不过请姑娘谨言慎行,万万莫出岔子。
楚歌便不吭声了。她用手绞着上衣边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晌,她说,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也明白,许大人是官老爷,凡事都得小心些。路云中一怔。楚歌勉强一笑,说,你放心,路公子,我一定小心。我只是看许大人对小小姐颇为友善,却没想到还有段家这一层关系。你放心,你放心便是,我一定不多说。
路云中自然知晓,她惶恐也好,卑微也罢,一切只源于她那长久的困于少爷小姐身边的身份,以及不知天下却无奈投身入天下的命运。可那又如何?能在皇上面前办差、又是他身边的红人,那必然是人精中的人精。若他真想套出来点什么,十个楚歌也抵不过。路云中但怕许平将会害了朝花岗,也害了她。
许平被刺杀的事情甫一传到朝花岗,吴栾就先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他性子暴烈莽撞,无非就是什么“杀得好”“此真乃仁人志士”之类的,最后再加上一句“只可惜……”,自然后来被郑文柏知道,又是一番训斥。但路云中看他神色怪异,眼神疲惫,绝无见到许平时那副义愤填膺模样,便知道他心里也复杂,甚至失望。许平在一日,朝花岗就得严阵以待一日,任谁身边总徘徊着个眼线都不爽快,更何况几乎人人都已认定,许平绝非此中人。
可刺杀了许平又会怎样?郑文柏未必不会被定罪,因为他“思虑不全”“保护不周”,这可是朝廷命官,随随便便就被刺杀了,主将绝对逃不开干系。
由此,他死或活,对于路云中来说,很难分辨出究竟哪个更好。但此时他有了一个更为深切的疑问:
就算是许平不知道段家目前具体住在哪里,但以他的身份,若想借一匹快马将楚歌与段知燕送到东都,应当比郑文柏要容易。他是朝廷派来的中使,若要调动随从保卫两人一路的安全,只要他愿意,也并不是那么困难。就算一路多有坎坷,可只要他提出来,便说明段家的事上了他的心,即使此事并不可行,若后来叫段家知道,也一定会感激。
路云中不相信许平这样的聪明人会放过如此机会。更何况他也“宠爱”、“纵容”段知燕,可相同的、疼惜她身世的郑氏夫妇想方设法要将她送到东都,许平却只字未提。
更重要的是,在他与楚歌为数不多的几次偶遇中,他似是关心般问起段府的情形,楚歌不察,自然乖乖应答,可却没有听到他说过要替他们打探东都段家究竟居住何方的消息。
后来路云中问她时,楚歌才恍然大悟,方想到这个人何止能帮她,并且比城内的任何一人都能帮她。可他不主动提,她就不能去问他。从此后她便日日盼望、无声祈祷。可他总不提。
后来慢慢地,路云中不再提起此事,楚歌也彻底放弃了对许平的期望。她并非要求许平一定要帮她,可正如郑夫人有一日状若无意中说,段家是个多么好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