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谋
,怎么便会有人不知道去攀附?彼时楚歌正坐在她身边,认认真真地学绣花,闻言不由一抖。再一抬眼,苏夫人正含笑看着她,眼神淡淡地看了一眼她险些被刺伤的手指,微微一笑,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楚歌含含糊糊地说,夫人,我……她收手很快,并没有真的刺到,可却依旧感到一阵锥心的疼,这疼痛来自于突然明了的心上。她低着头,嗫嚅不出一言,苏夫人拿过她手中的绣图,看了一阵,说,姑娘心里既然有事,不妨回去歇着。楚歌忙道,无妨的。苏夫人却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为何许大人不曾开口,说要将你们送到东都,是不是?
楚歌万万没想到在这时被戳穿心事,哑口无言。苏夫人说,姑娘,我不知道应该如何给你解释。但我便直说了吧,许大人不可能帮你。楚歌愣愣地问,为什么?苏夫人说,没有为什么。我只是想说,姑娘最好还是放弃幻想。等,是等不到的。不若便不等了。
楚歌低下头去,不知道说什么好。苏夫人笑着说,你一定觉得我这话说得草率,竟无一分佐证,是不是?但是姑娘,我是武官世家出身,我最知道他们的想法。留着你们,一定比送走你们所要获得的更多。姑娘要小心、小心、再加小心。许大人就算是再和蔼,也是在那边办差的人。
楚歌不明白,不懂得,没有自己的认识,自然也就没有自己的选择。她听了路云中和苏夫人的话,减少了去朝花岗的频率。偶尔段知燕闹着要去,她便将她托付给苏夫人,自己留在郑府中不出门。两月后,她的刺绣和纺织倒是突飞猛进,愈加精致。彼时将近寒冬,她闷头忙了数日,竟然织出一件简简单单的围领。
后来这围领被路宜死缠烂打地要走,送给他了。得到后欢天喜地的,半日都在傻乐,这小子也不知是听信了谁的邪,开起了他哥的玩笑,什么“我有你没有”之类,被路云中轻轻拍了下后脑,以示惩戒。
后来楚歌再想起这段日子,会发现这是她此生中为数不多的、不那么忧愁而抑郁的幸福日子。尽管她寄人篱下,过得非常谨慎,可是段知燕得到了她向往中的自由,楚歌的心也仿佛随着她长出翅膀,飞向天空。这样谨慎的生活,也有着很多忧虑,可留在记忆中更多的却是轻松,这也是难得的。即使如此快乐是在数月的奔波与劳碌之后,即使她的心境在此之前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但当她发现自己不必再做一个任劳任怨的下人、需要看人眼色还需要忍辱负重才能度过寻常的一天时,她便不由爱上、迷恋起了这种感觉。
她有了很多人,可以说话的朋友,一同刺绣聊天的小姐妹,还有一段不用太过思虑不小心摔碎了一只茶杯又该受到如何惩罚的松快的日子。还有一对路氏兄弟,时刻提醒着她,即使是这样卑贱的生命也可以有她自身的意义。
只有一点,她依旧不适应让别人伺候,所以自己的事依旧自己打理,但不妨碍她与她们成为朋友。这让她回忆段府,又好像并没有想到它,而只是里面的人们。他们飘飘忽忽、昏昏沉沉,与自己一样并不高贵,同样的谨慎、卑微,但她从来没有忘却他们。这便是一个人终于获得尊严后所会有的眷恋,尽管这样的尊严依旧是有瑕疵的。
但同时也须知,命运从来不会甘于古井不波。它必然会掀起时代的巨大风浪,且将一切身处其中的、或是无意路过的人们都卷入漩涡之中。在朝花岗尚在为突然到来的“楚歌姑娘”和“段家小姐”而狐疑万分的时候,许平已经收到了来自皇城的多封密信,其中有两封来自梁鸿谨。
而在城外,象征着鲜血与杀戮的蛮人从小路杀到官道,无数流民赶来逃难,却又命丧黄泉。而七日后一座城池的尖叫划破夜幕,短短两个时辰内,城头便陷入一阵火海。天亮伊始,一匹快马载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没命地朝着城中奔驰。尚在揉着眼睛打哈欠的士兵打开城门,迎着初放的天光,但见血色朝霞下一道人影拖着黄沙,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迤逦而来,带来了邻城被蛮军强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