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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据昌行满言，他自接了星机阁阁主的密令，便一直紧跟于羊舌盖身后。如是六年，未敢稍离。其间羊舌盖行迹迷离，比起寻仇，倒更像在是漫无目的地游历。

时日一长，他难免推翻先前忖度，只当师伯因爱徒之死哀痛弥甚，留于宗中恐触景生悲，是故出走散心、排遣悲怀。

——却不想，合欢宗大长老之死传出不久，羊舌盖竟一改往日散漫，风驰电掣，直奔西南而去。长驱直进，殊无迟疑，一路上星夜兼程，不过月余，便已到了此地。

六年不动，动如雷霆。

事出反常，昌行满自然升起戒备。

然而他作为星机阁的长老，本来就精于排盘占卜，彼时略一推算，便知我在数万里外，距此是天南地北之遥。师伯若要寻仇，无论怎样，也不至于偏差至此。

可能只是巧合。羊舌盖也许只是遇上急事。

昌行满不免暗松一口气。

——哪知这口气却是松早了。

等他跟着师伯扎进深山老岭闷头乱走十余日，辛苦枯燥之余，终于想起来占一占我的位置时，才惊悚地发觉，我已身在千里之内——对修仙者而言，近如咫尺。

昌行满于是知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羊舌盖恐怕早已料定我会来此，是以匆匆赶到，设伏截杀。他恐怕，从未有一刻将仇恨放下。六年间种种，不过是故布疑阵，掩人耳目罢了。

如今罗网已成，眼看我自投瓮中，纵然有意相助，又该从何下手？

事关重大，容不得昌行满轻忽。他先是将此间情形报于星机阁主，而后一面紧跟羊舌盖，一面细思应对之策。

只是还不等想出个什么头绪，便收到一封来自巴无忌的灵讯。信中倒也坦诚，径直讲了我重伤之始末，及亲至西南寻药种种。又说早已算到仇敌在候，亦知君之职司，不如两相扶助，玉成此事。

昌行满是奉使来此，自然乐得清闲。

二人达成一致，互通有无，很快便将彼此所知交换了个大概。进而画策设谋，成一“引蛇出洞”之计。

尔后月余，羊舌盖果然寻到那灵果下落，又以之为饵，引我上钩。

巴无忌故作无知，不动声色，将计就计，果然来了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将羊舌盖与灵果一齐拿下。

至于我？

彼时我蔫头蔫脑，萎靡不振，正在昏睡中会周公呢。

【八十八】

“就只是这些？”

对于昌行满半遮半掩的描述，我表示不满：“还有呢？巴无忌又是怎么回事？他那副病歪歪的样子，是不是跟那个灵果有关系？”

昌行满看看我，这次倒是没有踌躇：“灵果的确可以温养魂魄，只是需要修士预先催熟。而这个过程，会让他……”

“会让我有稍许脱力，调息数日即可。”巴无忌神出鬼没地走进门内，合十一礼，“多亏昌道友护法，我如今已好多了。”

昌行满适时闭了口。

我才不信他二人的鬼话，盯着巴无忌瞧了两眼，自然明白这“催熟”绝不像他口中说的那么轻松。

胸中百转千回，最终，却只是道：“算我又欠你一次。”

说罢，干咳两声，不看他二人的反应，径自转身行到床边，作势要探羊舌盖的状况：“这人是你们捉到的，打算怎么处置？”

室内静了一会。

巴无忌道：“冤家宜解不宜结——”

我哼笑一声。

昌行满接过话：“西菱，你难道不曾想过，这灵果温养魂魄的功效，巴道友是如何获悉——似你那般魂魄有损仍能坚持的，毕竟只占少数。”

胸中泛起一股古怪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从前不曾留意的关窍倏地掠过。我来不及细思，但听他道：“原因无他。只因为，此方佴师弟也用过。”

他轻描淡写地丢下一个炸雷。

“佴师弟，其实并不是正经通过择选拜入阁中的那一类弟子。羊师伯带他回来时，他还在襁褓之中。虽说肉身齐全，也测出了灵根，却是成日昏睡，未见清醒。请了多少医修，皆说魂魄微弱，难以施治。仅勉强吊住了命，终不见好。”

“亲近之人都来劝过。说，这是天意难违，不如随他去吧。奈何羊师伯始终不肯松手。如此拉拉扯扯，灵药不知用去多少，竟也把个婴孩在床榻上养大了。”

“许是精诚所至，到第四十七年上，却得一医修带来个喜讯，说西南地域内，有种珍稀灵果，能愈灵识之伤。羊师伯当即携人前往，在十万大山里寻觅了一年，才算是有了眉目。而后采摘，催熟，给那异兽口中抢回的弟子喂下。”

“有了灵果，魂魄得以齐全，人也渐渐醒了。再后来，说话，识字，习书，修行，皆是羊师伯一一教过。这才有了后来的佴师弟。”

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