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失重

像是坠入了深远幽暗的隧道，回荡的每一丝声响都令人心惊。

等那失重感全然消失，露琪亚才发现，自己所在处是陌生的偏僻野外。

她站起身，平时腰间佩戴斩魄刀的地方空空荡荡，身体也因灵力紊乱也略沉重。

日光灿烂而不毒辣，晕成柔和的金色。

近乎人高的白茅草仿佛没有尽头，她拨开层层叠叠的阻碍前行，穿过一个又一个青白色波浪。时不时还有毛茸茸的草穗凑过来拂拭皮肤——那滋味并不舒服——她不免开始心急起来。

好不容易接近边际，却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几米外响起。不知道是什么小动物，不时轻微模糊地哼叫几声。

她扒开草丛的掩护，却并未如意料之中看到什么动物。

那是一个小女孩，皮肤很白。短发是银灰色的，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毛糙。身上穿着不算合身的绛紫色浴衣，颜色发旧却还算干净。

一双纯金色的眼眸比日光还要耀眼几分。

小女孩没想到有人过来，警惕地抱着腿往后缩了一下。

“你，你是谁？”

声音清脆又冷冷的。

露琪亚注意到，小孩的腿上有一个水盆大的红色爪印，看上去是被巨大的野兽狠狠握过，膝盖处还有一道不知被什么尖锐物体划出的深深口子，叫人不忍再看。伤痕上是虚的气味十分浓烈。

尽管很淡，但空气中还是有大型虚的气息。

“你是谁？”小孩停下处理伤口的手，重复了一遍，音量提高了些。

她没回答，低头看了一眼，“你居然能从那东西手中逃生吗？真了不起。”

小孩攥住了身下的杂草，紧紧瞪着眼前少女，像是什么小兽死死捍卫自己的领地。

少女穿着从未见过的奇怪白衣，然而笑起来眼睛会弯成一个极好看的弧度，深紫色的眼眸像是有魔力让人不自觉被吸引。

她蹲下，高度与小孩平齐。

“还能站起来吗？”

露琪亚拿手巾轻轻擦掉了小孩腿上伤口边的草渣和沙砾，对方倔强得一声不吭，短促地“嘶”了一声又立马憋了回去。

“很疼吧，马上就好了。”

她灵力还没调整过来，尽力施了个鬼道。

纤白的手覆盖在伤处上空，紫色的光芒淡淡的一团，包裹着小孩枯瘦的腿。

孩子不再挣扎，沉默地打量着她，目光是超乎年龄的淡定和莫测，令她隐隐有一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绽开的皮肉一点点愈合，爪痕也由深红色变至浅粉。

小孩看了看天色，兀自起身道，“我要回去了。”边说边捡起了地上的小包裹。

“嗯。”露琪亚也站起来。

天边残阳不知什么时候红得像血，将草原染成金黄的海洋。

“那个，谢谢你。”原本急着回去的小孩突然转过身来说。

“没事。”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露琪亚想了想，说，“我来这里是为了一个人，说起来，他和你还有些像呢。你有哥哥吗？”

“没有。”小孩摇摇头。

和自己相像的人吗？

“这样啊……”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催促小孩赶快回家。

小孩欲言又止，最后什么没说。

穿过树林，走了一小段，小孩回头，果然看见了那个雪白的身影。

“你跟着我？”

露琪亚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别误会，你身上有不好的气味，我猜测可能会给你引来一些麻烦。”

小孩迟疑了几秒，继续匆匆走着。

她轻叹口气，慢步跟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经过了很长一段山路，小孩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了一处山洞。

露琪亚远远地望了一眼，不再靠近。

一般来说，尸魂界的灵魂都是群居动物。

平民都会聚集在流魂街，几乎没有人会住在野外。

大家都是灵子构成的身体，除非转世，一旦消散再无痕迹。很少人这样悄无声息地生活，再悄无声息地离去。

天色渐晚，小孩进了山洞后没有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