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鄞州城，槐树村。

才过了正月，村里已不见几分热闹，天气仍冷，夜幕后村路上就不见人了。乡下没有城里的热闹夜市，这会儿还未睡下的人不是秉烛绣花便是念书了。

新妇柴懿一不会女红二不会识字，此时却睁着一双圆润黑眸，望着空荡荡的屋顶，白软细嫩的手掌在身侧空出来的大片床榻上来回抚摸。

她的夫君跑路了。

留下了一封休书，几张银票和一些碎银子，在一天清晨后就不见了人影。

她不知那是休书，让村里的先生帮着瞧瞧，现下许是隔壁村都知道二十多年找不到人家的女子成了弃妇。本就难嫁，她还成了所谓的“破烂货”，更难了。

柴懿是一个孤女，自小就没了父母，孤身一人流落到这槐树村，身无分文，靠着百家接济过活，后来还是县官之子大婚，她侥幸夺得了头彩，才有了银子修上一间卧房一间厨房。

她这人不大聪慧，生得又不标志，这倒是一桩好事了，不然时局动荡，天下战争纷起，一早也叫人贩子拐走了。

唯一撞了大运便是在山里捡到了一个男人，生得俊秀不凡，气质出尘，救命之恩当以身相报，男人同她成了婚，她为男人取名“水来”。

狗男人，居然跑了，睡了她的身子，一声不吭就跑了。柴懿气得两日都未吃一口饭，喝一碗水，想要找他，又不知上何处去寻，一日日的，柴懿被人指指点点，都嫌晦气，槐树村只怕也待不得了。好在狗男人有点良心，留了银子足够她后半生安安稳稳。

柴懿越想越气，骂了几句见时辰不早了，精神也很紧张疲惫，本要睡了，忽然又睁开了眼，紧张的看向了门口。

黑漆漆的房间一片寂静。

门外……有人喘气。

一阵断断续续的喘气声，像是死了又活了过来，一时微弱到几乎听不见，一时又震得好像屋子在晃动。

她的家在槐树村的最北边，背后就是山头，鸟不拉屎的地方，天气寒冷，哪会有人夜里上山打猎？

柴懿摸向枕头下的菜刀，心砰砰的乱跳，若是外面那不知什么东西敢进来，她也绝不手软。

一片黑暗中，正对她床榻的窗子上幽幽忽忽的飘着些月白影子，忽隐忽现，有些像是天上月色被乌云飘过的错觉。

风沙沙透过未关紧的门缝，她瞪着那人影飘忽的窗子，往后贴紧了石墙。

忽然间……柴懿身子一颤，背后有东西撞进了身体，只半晌，一阵痛意席卷而来，如山河倾倒，她张开了嘴，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喉咙，怎么也叫不出声。

她不敢挪动，心急促而快速的跳动，却是让血流得更快。那人知晓她的位置，长剑从石墙刺进再穿入她的心脏。

长剑拔出，血骤然喷涌而出，如热流般淹没了手掌。柴懿听见了流泪哭泣的声音，却听不见自己的□□和痛叫。四周荒无人烟，不知向何人求救。

柴懿轻甩了混沌的脑子，顾不上眼前发黑，挣扎着用尽力气往床下爬，果然，在她方下床滚在地上时，那剑又从石墙穿过，扎在了相同的位置。

她死死捂住伤口，脑子混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耳边却响起一阵冷笑声，如鬼蜮妖魔，惊悚骇人。

“你比我预料中的要有魄力些，命也更硬。”房门并未打开，屋顶也未破洞，屋内便多了一个男人，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柴懿往后靠了靠，实在不敢动弹，一动便脑子要命的痛，她慢吞吞的开口，有气无力的问道，“你是……什么……人？”

男人隐在暗处，又穿了一身黑衣，整个人如同阎罗恶鬼，浑身散着一股阴气，微微一笑道，“我查过你，鄞州人士，早年是乡里富绅家的小姐，四岁生辰那年，家中闯进一群山匪，全家被杀，只剩下了你一人，后流落到这槐树村，只有一位名唤出鱼的朋友，却也相隔百里之远，一年也只有几封书信往来，甚少会面。”

“三月前，你偶然救下了一个落水的男人，我便是那人的师弟。”

“是水来向你透露我的所在？”柴懿怒声道。

“这个名字日后或许会被我嘲笑很多年了。”恶鬼上前一步，将柴懿抱进怀里，缓步离开走进山里。

那两间小屋在他们走后便起了一场大火，夜色下火光冲天，将一切烧得干干净净。

恶鬼还会飞，足尖在山林树枝上点了几下，便到了山头上。柴懿意识恍惚，认出此处正是她当日救下水来的地方，一个悬崖下的水涧，少有人前往，山中又多猛兽，血腥味会很快引来饥饿了一个冬日的豺狼虎豹。

“缘起缘灭，就在此地归尘。”恶鬼站在悬崖前，察觉到恶鬼要将她扔下去，柴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抓住恶鬼的手臂，心有不甘，“让我……死个明白。”

“云台之巅，他的真名是谢河令。”

“我不会放过你们。”柴懿咬牙切齿，胸膛因为愤怒又流出不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