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比致郁第八
沈重澜拖着步子走到车边,厚重布帘被人拍开,差点打到他脸上。
他惊慌躲避,沉郁的心情消散了一大半,啼笑皆非地看着那颗从窗边探出来的小脑袋:
“你倒是也当心些,别老这么毛手毛脚的,——哥刚才差点都被你打到城东去了。”
莱西撇嘴,伸手去扶上车的苑秋,回以阴阳怪气:“狐狸哥哥真是弱不禁风。”
沈重澜三两步上了马车,抬手就去掐莱西的小肥脸。
他注意到一旁的苑秋有意阻止,可她支他离开的借口是为他求娶莱西,加之他不日便要离开,便仗着苑秋不会在这时开口,一意孤行地“□□”了莱西的脸颊。
他狠狠揉搓了个畅快,把莱西适才叫风吹得冰凉的小脸都给捏热了。
莱西嗷嗷叫着扑过去也要掐他。
眼看二人要在车厢内打闹起来,苑秋及时把女儿按回怀里:
“行了,小牛犊子,安分点儿。”
这句话虽是说莱西的,却也是对沈重澜的警告。
他踩到了苑秋容忍的红线上。
于是他也不再主动拿肢体接触去逗莱西,安分守己地坐在一旁,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日前学过的兵法和史书。
他们出发得够早了,但抵达宫门口时,才发现已有另一家的马车早候在旁边。
车内人听到沉闷的轱辘声,自窗口伸出手勾来婢女,低声吩咐了两句,婢女便跑到他们这边来,先与随侍交头接耳几句,再由贴身侍女上前禀报:
“夫人,裴夫人想请我们小姐过去谈谈。”
苑秋打开帘子,见那派来的婢女有点眼熟:“裴夫人?”
婢女答:“我们夫人是秦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语气中不无自得的傲慢,仿佛秦国公夫人主动找她们说句话,都是莱西祖上冒青烟了似的。
可莱西和秦国公府又没什么关系,也不在乎秦国公夫人乐不乐意见她,觉得这婢女蠢得让她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干脆选择了无视她:
“阿娘,我困。”
苑秋会意,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人打发走了。
没多久,车外又响起一道清脆女声:
“莱小姐便是困,也请忍一忍,与我老婆子聊两句吧?”
声音莹润丰满,如一粒上好的南海明珠,散发着柔淡素净却又夺人眼球的光彩。
竟是秦国公夫人亲自来了。
车内三人都感到意外。
莱西最先反应过来,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安抚苑秋:
“阿娘,她万一打我,你可要第一时间为我去御前鸣冤啊。”
苑秋失笑,戳了两下莱西脑门:
“安心去吧,阿娘不会突然冲出去让她放开我家小板栗精的。”
莱西嬉皮笑脸地跟苑秋行礼,一跃下了马车,踉跄几步,差点扑进秦国公夫人怀里。
女人抬手扶住了她,还把她往自己怀中带了带。
莱西意外地抬眼。
秦国公夫人将她虚虚揽进怀里,解开鹤氅,把莱西兜了进去。
清雅的木香铺天盖地将她笼罩其中,黑暗短暂降临的几息里,莱西听见秦国公夫人向她道谢:
“谢谢你……愿意为含珠寻个公道。”
莱西有心问问是什么情况,然而秦国公夫人显然无意多说,帮她系好绳结,便匆匆回到自家马车里。
莱西裹着厚实的披风慢吞吞回到车上。
苑秋问:“她说什么了么?”
莱西摇头:“只说风大,让我小心受凉。”
直觉告诉她,“含珠”是沈小姐的名字。
秦国公夫人多半是少时与沈小姐关系匪浅,虽然沈家蒙难,却始终有意帮扶旧日的闺中密友。
这种事算不上稀奇,放在数百年后说不准还能成一段佳话。
只是现在百年未过,若是哪日不小心说出去了,只会给莱家和裴家都惹上麻烦。
宴会上,莱西只当这段对话不曾发生过。
逸王频频举杯向苑秋母女祝酒,喝得飘飘欲仙,跟苑秋称兄道妹,当场放下豪言:
“秋娘,日后我儿即位之日,便是小西入主中宫之时。”
话音刚落,莱西身边的沈重澜手一抖,便将尊中清酒悉数浇在了自己的衣袍上。
莱西投以关切的视线。
沈重澜摇摇头,眼神示意她上前谢恩,做口型安抚她:
“我没事。”
莱西慢吞吞地低下头,跟苑秋走到中间的空地。
余光拢入了诸多同窗的视线,其中以乌月酬的最为炽热。
他似乎胜券在握,遮掩多年的勃勃野心展露在眼底,脸上写满了对莱西的志在必得。
至于其他同门,则都开始反思自己先前哪里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