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舍
时柒努力想把精力集中在文件上,但一行行字好像变成模糊的墨迹,她根本看不清。
往事突然挥之不去的在脑海里浮现。
她不记得在哪里看过这样的说法,如果多年前的事突然被回忆起,实际是快要忘记了,大脑做最后一遍的提醒。
地下室。
就在她意识即将完全涣散时,突然“砰”的一声,门被踹开。明亮的光如洪水泄入,时柒尽全力睁开眼,却只看到一片刺眼的白茫茫。
短暂过了会儿,眼睛稍微适应强光后,时柒模糊看到门口有一个人。
其实她离门很近,摔倒后,身体沿着破旧的桌子腿滑落下去,她现在是斜躺着的。
除了额头的伤口,地下室的杂物把小腿也划出了血。
那人小心避开杂物,两步就到了时柒面前。
但让时柒没想到的是,她等了很久,那人竟然都只是蹲下身,不再有任何动作。
他不会不救自己吧?这个念头让时柒心里慌乱。
焦急之下,她看着眼前的人,干涸的唇角张张合合,“救……救我……”
好像隔了几分钟,也或许是几秒钟,甚至是一瞬间那样快,时柒感觉有力的臂膀,扶起她的脖颈,另一条胳膊穿过腿弯,然后她被人抱了起来。
腾空的那一刻,时柒总算放下心,松了口气,原本一直紧张的情绪得到松懈,疲惫和疼痛很快席卷而来,占据上峰,她陷入昏迷中。
再醒的时候是在医院,杨姨正拿着一条拧干的湿毛巾给她擦拭,见时柒睁开眼,杨姨惊喜不已,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柒柒醒了!医生还说你下午才能醒呢。”杨姨高兴的说,看时柒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赶紧丢下毛巾,轻轻的扶她起来。
时柒躺得久了,浑身软软的无力,她靠在软和的枕头上,环顾病房。
是单人间,很安静,窗明几净,阳台上甚至还放了几盆花朵。
摆设简单,床头柜,吊瓶架,远一点儿的,比如放在门口的常用消毒药品。
杨姨看时柒愣愣的发呆,担心极了,唯恐她想不开,小心翼翼的同她说话,想要转移时柒的注意。
事实上时柒完全没有出现杨姨所担心的情况,这件事儿似乎也并没有加重时柒的心理阴影。
到下午的时候,杨姨试探着对时柒提起这件事儿,“柒柒,是阿姨想错了,以后阿姨再也不逼你了。”
“咱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好不?”
时柒情绪好得出乎意料,她甚至还能安慰杨姨:“杨姨,以前都是我不懂事儿,总让你操心。”
她仰起头看着杨姨,素白的脸蛋,眸光漆黑坚定,“杨姨,我以后会好好生活,好好长大的。”
十多岁的孩子,语气里是与年龄不符合的成熟通透,杨姨一时间又是开心又是伤感,一只手把时柒紧紧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偷偷擦拭流出的眼泪。
十多年前的安市还没有如今的繁华,深夜偶尔可见月色挥洒。
夜晚,时柒一动不动盯着月光下依稀可见的几盆花,静静地发呆。
在她以为自己会悄无声息死在地下室的半个多小时里。
一开始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她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
五年前,在时柒七岁时,毫无预兆的一场车祸,使她的人生彻底翻转。
当时除了司机,他们一家三口都在车上。
高速公路上,载满重物的大货车失去控制,惯性使它带着巨大的能量冲撞而来。
巨大的撞击声冲斥她的耳膜,七岁的孩子本能意识到危险,却无处躲避。
生命的钟滴滴答答的响,时间流速似乎变得很慢,一切就像慢镜头。
车窗碎裂,破碎的透明玻璃块带着凌厉的棱角,裹挟着速度飞溅。
转眼就到了眼前。
但时柒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时父时母一左一右抱住了她。
妈妈整个上半身扑在她面前,而爸爸把她和妈妈拥在怀里。
时柒眼睛揉揉眼睛,其实并没有哭。
哭泣是给有人爱的小孩的特权,她现在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
时柒其实一直能感觉到,奶奶很讨厌她。
因为为了保护她,他们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大儿子。
听说爸爸很厉害,是天才一样的人,她偷偷听大宅子里的阿姨议论,说时家发展这么厉害,有一大半家产是爸爸挣下的。
在葬礼上,奶奶哭得声嘶力竭,当着很多叔叔阿姨的面,指着时柒说,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爸爸是有希望活下来的。
这句话成为困了时柒五年的噩梦。
她像木偶,混混噩噩、机械的生活了五年。
可是现在,时柒想挣脱这个噩梦。她不想再纠结对错,她只想好好活下去。
在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