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俩人平时住一个屋,偏偏一整夜没说话。
实际上第二天林扶音的壳里就换上了31岁的灵魂,那会儿正激动紧张如坠梦中,哪里还顾得了跟姐姐解释上一两句。
这会儿林扶音内心安定不少,露出了一个笑,撒娇般喊了一声“姐姐”。
林景景只比林扶音大一岁,俩人自小一起长大,摩擦不断,她最知道这个妹妹好强敏感,性子冷漠,平日不好亲近,从不主动叫她姐姐,今天见她主动服软,先是惊奇,继而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亲姐妹,两三句话又和好如初了。
林扶音带着怀旧的心情将家里内外逛了一圈,房子很小,只有两个卧室,爸妈和弟弟一间,她和姐姐一间,厕所在外面,三户人家共用,早就独居习惯了的林扶音,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心酸,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在自尊心最强的青春期,却是物质条件最贫瘠的阶段,现在看来都觉得无所谓,但林扶音还记得中学时期那些因为自卑而错失的一个个机会。
家门口就是护城河,一排垂柳在风里扬起柔软的枝条。
阳光亮得刺眼,林扶音眯着眼睛任光洒在她的脸上,原来15岁的她每次心情不好就到护城河边坐一会儿,暗自下定决心以后要离开这里。有个词常常出现在作文里,叫憧憬,少年时期的确总是憧憬着未来。
而如果到了30岁,对十年后绝无“憧憬”可言,最常想到的词是“结束”。
想改变30岁之后的人生,现在就得努力了。
林扶音对自己说了一声“加油”,有点中二的感觉。
背后传来自行车刹车的声音,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一手骑车,一手提着一大袋生煎包,车把上还挂着一个保温壶。
林扶音眼睛一亮,喊了声:“爸。”
“走,回家吃饭。”林爸乐呵呵地一扬手。
林爸一边将保温壶里的热粥倒进碗里,一边低声嘱咐三个儿女:“你妈今天心情不好,待会儿别招惹她。”
林扶音默默咬着包子不说话,她记忆以来,妈妈总会心情不好,爱发脾气,总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人理论,家附近的菜市场几乎每家摊位她都跟人对骂过。原来以为她是更年期,后来才发现,就因为一个字:穷。
眼看着别人都住进了高楼里,而自己一家五口还挤在这不足六十平的出租屋内,心情能好才奇怪了。
林妈为人刻薄,说话专挑别人痛处讲,用林爸的话来说,就是“太刺人”。林妈每次跟人吵架最后都会迁怒林爸,林爸年轻时做事拼命,落下了一身病根,从此做不得重活,朋友因他忠厚老实给了他一份守库门的事做,赚点微薄薪资,林妈最常挂在嘴边的三个字就是“没出息”,只有林扶音敢为爸爸出头,结果被骂得更惨。
有一回,弟弟想吃麦当劳,大伯家的堂姐买了个套餐给他,林妈觉得堂姐在显摆自家有钱,说这一个汉堡鸡块炸鸡快赶上她一天的工钱了。林爸劝了几句,她便大骂都怪林爸没出息云云,林扶音气不过,为爸爸说了几句话,林妈怒极:“就我事多行了吧!”说罢当街自扇巴掌,引来路人指指点点,林扶音吓坏了,自此只有冷眼相看,心底攒着劲想着以后要离家远远的。
要说林爸林妈年轻时候也赚过钱,在一线大城市开早点店,林爸做的煎包、千层饼是一绝,远近闻名,生意好得很。
为了做生意,林爸林妈常年把俩女儿丢在老家给奶奶带,只把小儿子带在了身边。林扶音后来知道“留守儿童”这个词,才发现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等到上到初三,爸妈突然回来了。用林扶音自己的话讲,在最需要爸妈陪伴的童年,他们不在,等到了渴望独立与自由的青春期,他们反倒开始回来指手画脚。
后来从发达了的小舅那里听说,林家的早点店要是做下去,几套房都有了,偏偏林妈目光短浅,赚了点小钱就喊苦喊累,非要回老家。更令人不解的是,赚的钱不愿意买房,非要租房住。最后钱花完了,什么也没落下。
林扶音低头喝着白粥,思索着劝林妈买房的可能性有多大。
她其实早已经不再气恨林妈,甚至能理解她的癫狂与激愤,能将三个儿女养大成人的贫穷父母,如何再去奢望更多?林扶音也是在30岁之后,才逐渐与拧巴了大半辈子的母亲一点点和解。
林母到家,果然一脸不忿,她托人介绍进了一家私人幼儿园当做饭阿姨,一日三餐外加点心水果,小孩子的食物要求精细,林母是急性子,总出差错,常被比自己年轻的老师冷嘲热讽,回到家一脸乌云。
弟弟林述与姐姐林景景见形势不对,大口吃完就跑。
林扶音咬了一口韭菜馅的包子,将肉馅的煎包递给林妈:“妈,不如别去上班了。”不等林妈那句“不上班喝西北风”说出口,接着道:“您可以到学校门口摆个摊,卖烤肠、烤串,学生们都爱吃,成本也不高。”
“城管能让摆?”
“管不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