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转眼到了出征这日，数万名玄甲鲜明执刀荷戈的将士们肃然钉立于城墙下，江无妄一身银色甲胄站在巍峨的城墙之上，眉眼冷峻凛然，望着远处辽阔苍茫的草滩，脚下的土地是他的国家。

“汹猛奋楫鏖战，激流守固如磐，逐虏金山无畏惧，不破羌芜终不还，身当卒士先。”

“汹猛奋楫鏖战，激流守固如磐，逐虏金山无畏惧，不破羌芜终不还，身当卒士先。”

“雏鹰羽丰初翱翔，披惊雷，傲骄阳，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射天狼！射天狼！”

一眼望去尽是乌泱泱的人头，宛如一条条黑龙盘桓在大地，数万名战士的喊声回荡在天地间久久不灭，谢九站在人群中望着城墙上那道挺拔的身影也忍不住血脉僨张，胸臆间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壮志豪情。

这是铁骨铮铮的大燕男儿！

一声号角响彻天际。

大军开拔！

——

沧陵距大燕四百多里，大军顺着黔中道北上，行到渭水河岸扎营，驻营一般要在靠近水源的地方，一来方便取用，二来防止敌人烧营，营内戒备森严，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渡过渭水另一面便不再是坦途，这也是大燕的最后一道关隘防线。

谢九这副身子，上战场是万万不可能的，那是在拿生命开玩笑，于是江无妄随手就把她打包扔进了伙头兵里。

谢九背上松松垮垮背着一堆物什，走了没多久，只听丁零当啷地一阵嘈杂的声音，背上背着的家伙什稀里哗啦掉了一地，应当是没绑紧，谢九看着面前这一地七零八落的东西，瞪得像只乌眼儿鸡。

谢九手里握着勺子看着满地狼藉不禁咬牙切齿。

这勺子、这勺子长得看起来就让人生气，好想拿它捶爆某人狗头！

好在这时，后面有个人拍了拍她的肩，边帮她把掉了东西捡起来边问道：“小兄弟，看你这样子以前没当过兵？”

没错，她就是个被强征入伍的小可怜！

“我叫童邯，看你年纪比我小，叫我小童哥就行，这些铁家伙不能这么绑，容易松，看着，你要从这两个把手穿过去，绕一圈再把它交叉成一个十字，这样就结实了，看到这里有个洞没有，勺子就要从这儿插进去，也不会散。”

谢九也依葫芦画瓢跟着整理，“原来如此，多谢小童哥！”

“客气。”

军营苦寒，铁衣霜重，餐风饮雪，八个便足以窥见冰山一角，谢九此番没有跟随江无妄左右，而是作为一名不起眼的伙头兵，因为士兵骤增火头营人手短缺，好吧，同样也是因为这位置危险系数低，不出意外的话是不会有性命之虞的。

然而纵使千般好处，却有一个不好，累。

总结下来，火头兵的一天就是：做饭，做饭，做饭。

战士们枕戈待旦，没有人知道敌人会在什么时候出现，要保持足够的体力时刻准备冲锋陷阵浴血奋战，第一步就是要填饱肚子。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所以伙头兵的任务至关重要，只不过大家伙儿的厨艺良莠不齐，若是摊上手艺好的，便是幸事一件，若是摊上谢九这般的，那就是灾难一桩。

好在在其他伙头兵尝过谢九的厨艺之后，当仁不让地接下了掌锹权，于是谢九就被打发去一旁切菜，但见她切菜跟绣花儿似得，又被发配去洗菜，说起来，这洗菜就简单多了，只是大冷的天，将士们都难得喝上一口热茶，更别提洗菜了。

谢九在溪边打完水，望着挤得满满当当泡着的一盆盆白萝卜，给自己加油打气一番，接着心一横眼一闭，咬着猛地牙把手插进了冷水中！

砭骨的凉意仿佛顺着她的手涌进四肢百骸里去，她忍不住打好大一个激灵！

谢九龇牙咧嘴地伸手在里面搅合，不禁清泪两行，一边洗一边在心里痛骂江无妄，他在大本营里吃香喝辣，她却要在这儿和这群萝卜殊死搏斗，太惨了她！

晚上，谢九捶着腰环视了下简陋的营帐，她低下头闻了闻自己，表情瞬间抽搐向后仰到，她已经多日没有沐洗，加上行军跋涉风餐露宿只觉得全身上下都透着股馊味儿，不过眼下这光景，沐浴简直是痴人说梦，快醒醒吧，最多能就着河水擦把脸。

下河？

她宁可馊着。

她可不想竖着进去横着被人抬出来。

夜幕渐渐落下。

谢九洗好了两筐萝卜和几十颗大白菜之后，手指冻得都失去了知觉，她尝试着蜷了蜷，一时间只觉得肿胀僵硬无比。

火头营五人一帐，一旁还堆着捆扎好的金柝水桶椰瓢等用具，里面搭着几张简易的行军床，谢九解开水囊，里面的水已经彻底凉了，喝一口提神又醒脑。

童邯掀帘走进来，一边擦着手一边说道：“小谢兄弟，我听说将士们都上山砍柴去了，按说这柴还够用，带又带不走，要这么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