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娘，这事你同意？冒充朝廷命官是杀头大罪，何况我还是女儿身。”

“我也不愿，河堤贪墨案我们几家都牵扯其中，你叔公和你公爹家的叔叔都已摘帽，若朝中再无人，难免有心人出手对付，到时谁都不能脱身。”

“好啊，喝酒吃肉的人快活，倒叫我个寡妇出来填事。”

“怎么不心疼你，从结婚就守个病重的丈夫。娘想你在闺中，哪样不行，文采都比弟弟还强些。那时你自己也说，但凡是个男儿身，出去有一番作为总有自己的道理。”

“只是小时候的气话。”

“你想想，也许是个机会为自己活一回。娘把能给的钱都给你，如果叫人发现，你就逃得远远的，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想着母亲的话语，我有些恻然，好一会才反应高伯在唤我。高伯劝解我：“既到这，别想那许多。”“我也怕连累你。”“这么多年，我陪着祁哥赶考，见他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士，他竟一病……看到你穿着他的衣裳就像他还在。”说到才去世的弟弟，两人一阵伤感。“快赶路吧，过了这个驿站应该就到。我老了，只要娟儿过的好就行。”娟儿是他独女，走前母亲已安排了好差事。

出发几个时辰以后，远远的望见临乐县的轮廓。我们赶路都有将近两个月，这时才终于来到目的地。我念及祁哥虽名次末流，家里若还如往日，哪会来到这西北无名小县，不仅又是难过。

到了县城门口，只见来往排查甚严。高伯想凭借身份插队，我不让：“不差这些时候。这里离张掖不远已属甘肃重镇，边防职责所在。”

到了近前，我掏出告身文书展示。卫士细细看过我相貌确认与文书一致，一拱手：“县尉大人到了，县里已知会过，我等等候多时，请随我来。”我们跟着去了。

我们先在公廨收拾一番，到了晚饭时间。有人来报县令有请，我打开包裹拿出崭新的官服和官帽，抖开时看见补子上的八品黄鹂，不由感慨：“多少读书人的梦想。”

穿戴好衣服，我便去见县令。县令已携县丞和各房司吏排开在堂前等我，等我走进院子，大家看到我面面相觑，一时无人说话。还是尚县令抚掌大笑道：“前些日子有位新科进士打我们这路过，提到我们新来的韩县尉外貌十分俊秀，今日一见，真是所言不虚。”他的话打破僵局，大家开始热闹的寒暄。

晚饭也是众人同桌，席上尚县令拉我在身边坐着：“湖州韩家也是世家大族，令夫人听闻是苏州史家的，还有一对儿女真是好福气。”只字不提我家中变故。我环视一周尽皆男子，想着幸好年已二十五，又伺候亡夫多年，这等场合才能不怵，要是个未婚姑娘怕是羞都羞死了。正想着又听尚县令夸起我：“贤弟才二十有三就进士登榜，且不论名次，这年纪本朝到现在也没有几人，想我，哎……不提也罢，不提也罢。”我看周围人的年纪，尚县令估计四十多，其余人等多是三四十左右，其中一位老司吏怕是五十大几，顿感吃了灵丹妙药，以往年华老去的嗟叹立马被抛诸脑后，热情地和在座诸人说话。

尚县令让我不急，先找地方安顿下来。我便花费几日和高伯在县衙边租了个两进的小宅子，又雇了个婆子日常洒扫和煮饭，这才去县衙正式办公。

因县尉掌管刑房，一早吏员们就来和我打招呼。张司吏最是热情，他年纪三十五六，祖籍江西，幼时随父亲跟着老知县来此地，后来老知县告老还乡，当时还是县丞的高知县接替职位又提拔他当司吏。县里众人不是本地也是北方的，因此他见我很是亲切，言语间将我视为半个老乡。

“你初来，这里不比我们江南，想是不习惯。”

“都好，江南虽锦绣繁华，但这里四野苍茫，天地辽阔，让人心胸宽广。”我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