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地锦
晚上不必等,又向怀里人要了一记香印,转身离了正院。
大理寺暗狱,平东把几本册子放在主子面前的桌案上。
韦季捡起一本翻了翻,又撂回桌上,抬眼看向被锁在十字柱上的人,慢条斯理道:“看来闻大人一片忠心啊,圣上若是知道了定会多为嘉赏。”
柱上之人想冷哼一声,半道却被身上的痛楚截了过去,忍不住嘶哑着咳了几声,又扯到了更多的伤口,心中怨恨加重。
不枉他前面忍了责罚做戏许久,交代的这几本账本他都是慎之又慎,想来这小子也查不出什么,念头一闪而过,说话也更为不逊。
“本官自是知晓圣上明察,但就怕某些佞人宵小添油加醋,诬陷忠良,为了邀功,三推六问,屈打成招,坐实了奸贼所为。”
狭闭的囚牢里回荡起两声脆响,圈椅上的人收了手,支着侧额笑道:“这一番利落言语要是让圣上听到该是多好,倒是委屈了闻大人户部尚书之位,想来便是丞相也是当得的。”
闻宥压着心头火气,抬头蔑视道:“韦大人也不必给本官下套,事实凿凿,一切等到本官出狱后自有圣上定夺。”
“届时大理寺私设刑罚之事也定会有人来查处,韦大人还是先想想怎么顾好自己罢,这才大婚不久,可别让新嫁娘变成了孀妇。”
平东隐在后面差点破了这么多年的功力,幸好站在暗处,旁人看不到他眼里泄出的震惊。
没想到这闻宥在之前受刑时哀嚎得那么凄厉,如今自以为稳操胜算竟是这般口出狂言,前后变脸之差异也是平生罕见。
而且话里还竟敢诅咒主子和夫人,骂主子的人他见多了,主子一向漠然置之,可如今这种话竟敢挨上夫人,平东看了一眼闻宥,这是嫌自己走得晚了。
果然,几息后圈椅上的人站了起来,负手来到桌前,看了一会柱上的人,轻笑一声。
“闻大人这张巧嘴或许能得一些人多赏两耳朵,可本官却是不喜极了,既是满嘴狗吠,看来也只徒剩扰人罢了。”
话音刚落,只见人刹那间单手挥出,一道锋芒穿过光尘,闻宥感觉自己仿佛被铁掌抽了一贯,嘴巴大张,却是不能再出声响,越是用力,喉间越是刺痛,吞咽间那血液粘滞感也更是加重。
听着变调的气声,韦季缓步来到面露惊恐的人面前,嘴角勾起寒意:“什么东西,也敢妄言本官的夫人,如此关心本官年寿,好说,本官会亲自送你找阎王划了那生死簿。”
面前的人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闻宥撑着痛意奋力挣扎,他不能死,他不能死!他没有罪,桢贵妃会保他的!韦季小儿,他要去向圣上和贵妃请旨杀了此子!
正要转身回到桌后的人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侧身回看那血口难闭的人。
“哦,闻大人莫不是还在等桢贵妃的降恩?本官差点忘了,桢贵妃已是自身难保,闻大人还是莫再着急,安心上路罢。”
不再多说,坐回椅子上摆了摆手,平东会意出门,不多时进屋,身后跟了两个赤膊大汉,抬了一桶灰沉沉的东西置于火焰之上。
看着那桶里的东西慢慢融化,韦季看向已是一脸滞相的人,手指点着扶手,善意告知:“圣上感念闻大人为官多年,没有功劳,也不见什么苦劳,特赐闻大人灌铅之刑。正好本官的夫人不能闻血腥,此番圣意倒是方便了本官亲自监刑。”
像以往的濒死之人一样,柱上之人突然竭力晃动起来,却是全身受缚,有口难言。而那铅水眼瞧着是越融越多,仿佛已经淹没了无数神魂。
外面日头快要西沉,暗狱门口的守卫算着当值的时间,还在想今天下午这里头倒是不像往常,没什么动静。正散着神,便见大人和平东主事从昏影中走出,忙正了身姿,躬身问候。
没一会,两匹骏马被人驭着出了大理寺,向宫城疾奔。
太安宫大殿外,成公公早得了旨意侯在殿门口,远看着一道人影走近,脸上已是挂上了笑意。
“韦大人可算是来了,圣上在里面等着呢。”
又挥了挥拂尘,持着身姿低声道:“明王刚走不久,也不知道宫人打扫得麻不麻利,韦大人可得注意脚下,别让零碎伤了去。”
韦季看了一眼面色不变的御前近侍,客气道了声谢,转身进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