蠃鱼
“霁王殿下,这捕龙大会可还要继续?”有一名主事不安问道。
司弦看他一眼,原是顾朝生的得力助手周常,看来此人倒是忠心护主。他眯起桃花眼,笑意不减:“继续,为何不继续?”
待到顾朝生被抬下治伤,司弦转身朝向台下众人。
“诸位。”他嗓音清越,有如朝云朗月,“我等此行捕龙,恐怕是艰难万重,凶险异常,若有人怕了这所谓‘天谴’,”他笑盈盈地加重了天谴二字,“大可自行离去,本王绝不追究。”
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略有松动之象,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从众人中悄然退出,紧接着,又有人陆陆续续离开。
司弦心中估量一把,约摸走了二三十人。
他对着余下之人道:“尔等实乃肝胆过人,本王敬佩。然则本王还是那句话,直到明日登船之前,尔等皆有回头之机,一旦登船,便再不可反悔。”
话毕,他挥手让礼官再度摇响问天铃,宣布本次波诡迭生的捕龙大会告一段落。
江月之将捡到的箭尾交与酬冬后,特意飞快瞟了一眼司弦的腰间。
两条朱红色绦带迎风猎猎,魂玉色泽宛若紫竹在墨中浸过,呈现莹润幽深的玄紫色,与他的紫色绣金长袍几乎要融为一体,难怪之前她没注意到。
司弦竟已是天师境界后期。
江月之心中还是暗惊,莫闲曾言他去年才破的天师境,不过短短一载,道法修为竟这么快便逼近元师了?
看来还是不能小瞧了这位霁王殿下。
她思绪又回到这两日所遇之事,怀揣着满腹疑云,跟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往外走去。
昨日在赵宅出手射箭那人,准头明显是冲着海妖,显然并无伤她之意。可若是怕身份暴露,直接灭她的口不是更无后顾之忧?
除非那人早就对她的境界知根知底,量自己伤不了她,才选择射杀海妖。
可今日那人箭势无比咄咄逼人,明知台上是实力不俗的霁王也不惜下死手,与昨日小心谨慎的风格简直大相径庭。
箭主宁愿折损法器也要伤人搅局,又不辞辛苦跨越千里将海妖带至五竹镇,两件事之间会有关联么?他真正的目的又是甚么?
江月之越想越迷惘,她伸手向怀中的玉葫芦摸去,打定主意今夜再与海妖对质一番,势必要逼问出其背后驱使之人。
另外,还得寻个机会私底下见阿言一面。
她一边走在人流中一边思忖,却感到四周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想来方才她情急之下跃上高台,自然有许多人看到了她堪称出神入化的身法。但众人也注意到她身上并无魂玉,心中不禁存了几分疑虑。
其中便有一位频频朝她侧目的小道士,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犹豫再三,他才大着胆子上前搭话:“姑娘,在下沈然,鹤州永康县人士,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江月之。”她答得简练。
“在下观姑娘身手不凡,不知明日捕龙可否与姑娘同伙?”他说着,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在下虽......虽只是童师,但已接近玄师境界了。”
“可以啊。”江月之答应得相当干脆。
她倒无所谓有没有同伙,但多个人总归多个帮手,反正头功左右也落不到别人手里。
沈然顺利抱得大腿,不禁喜出望外:“那便约好......”
“哎哎哎,你谁啊你?”莫闲又不知从哪冒出来,警惕地看着沈然。他已打定主意此行紧紧跟着江月之,这丫头的实力出乎他意料,想来跟在她后头多少能捡点功劳。
可若是江月之见一个收一个同伙,那他还有功劳可抢么?
沈然涨红了脸:“前辈,在下沈然,还望多多指教......”
莫闲有心将他踢出局,登时不由分说,脸红脖子粗地与他争辩起来。
江月之不欲理会二人,快步甩开他们后径直进入飞霞楼,对掌柜道:“我要一间客房。”
掌柜为难道:“姑娘,今日来参加捕龙大会的道士众多,我们客房早已满了。”
“那附近可有其他落脚之处?”
“五里之外有个翠云楼,您去那里问问罢。”
江月之道过谢后正欲赶往,身后却传来熟悉的戏谑笑声:“翠云楼不必去了,钦天行会的捉妖师们日前收到邀帖,早已先行将方圆十里内的客房一抢而空。”
她循声望去,果然是霁王司弦:“参见殿下。”
司弦与酬冬二人逆着光迎面踏来。
司弦手中不知何时握了把折扇,他唰一下展开扇面,闲闲道:“江姑娘今日运气真是不错。”
“殿下何出此言?”
“本王自小便立志日行一善,你运气好,恰巧碰上我今日还未做过善事。”他又唰地收起扇面,眼中笑意盎然,唤道,“酬冬。”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