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逝者已逝
第二天天未亮,周亓掐着五点五十的尾巴起了个大早。
屋里漆黑一片,周围是微弱的打呼声,脑袋是混沌的。出门前周亓透过外头的光,发现蚊帐里少了人。
没去钻溶洞,按头两天的路线拉着负重的随行摄像,又爬了一回山顶。
如他所料,山顶早有人占了位:萧明玉、谭麟还有汤子佑。
世界果然是巨大的配平文学,正好一个宿舍来俩人。
谭麟回头看到周亓,略诧异了一秒,接着拍了拍预留的空位让他坐下。
据说来的最早的是汤子佑,她俩到的时候人都观察了半天星象,还没有喷驱虫水,全靠摄像老师吸引火力被迫给蛰了十来个蚊子包。原本谭麟没想着来,睡前隐约猜到萧明玉想法,撑着浅眠了几个钟。
萧明玉一起身,她跟着就醒了。
她以为后面再来人也是邹博韬唐楠谢睿那几个容易多愁善感矫情的,万万没想到是周亓,着实惊讶了会儿。
到六点三刻当日吉时,丧乐准时从村头响起。
白事吹吹打打的动静不小,合着全村折腾醒的鸡鸣狗吠,家家户户亮起灯。人们纷纷走出门,有不知情况的嘴里难免要嘟囔大清早谁家扰人清梦,待看清来的队伍,瞬间闭紧了嘴巴。
队伍打头的是两个年岁小的孩子,昨日走的正是他们的爷爷。
以前村里死了人,一场丧事前前后后起码安排十天半个月。现在统一要求人死后,遗体必须马上送殡仪馆正规火化处理,不得土葬不得停灵超过十二小时等。
管理的比大城市还严苛。
大城市有些肯花钱的,还能正经保存遗体,守两天灵风风光光走呢。
当然,规矩之所以改变,也是怕村里有些停灵停太久不肯送人入土,闹出事。
早些年有遗体臭了,家属都不肯送去火化,非要土葬的。
小地方不像大城市,叫个殡仪馆烧炉还得排队排号。
连棺材一起推进焚化炉,人是昨日走的,骨灰是半夜烧出来的。
但不管是什么葬,按当地习俗,都得埋进某座山里,尘归尘土归土。
中国十万大山太辽阔了,根本不需要什么墓园墓地,目之所及只要找处风水相对好的地,就是逝者最后的去处。
“是哪家的…”
“春妹家的吧…”
“哎哟怎么这会儿走了,前些日还好端端。”
“这会儿走好啊…正好开鬼门,指不定马上见上…”
人们议论纷纷,逝者家最小的孙子没忍住,放声嚎啕。稍大点的孩子在大人示意下捂紧弟弟的嘴,她赤红着眼睛,将嘴唇倔强地咬出一道血印。
与黄玉果擦肩而过时,金豆大的泪珠恰好从眼眶里溢出来。
大人说:送嫁要哭的越大声越好,这样新娘来年到夫家才能幸福如意;送丧则不能哭出半点声响,不然故去之人容易留恋人间不得投胎转世。
左邻右舍的,黄玉果自然认得这家人。
这家小孩过分调皮捣蛋大人又溺爱,黄家人对他家印象不咋地,极少主动攀谈。
待黄玉果上县里读书后更断了往来。
黄家老太太醒了,对着墙壁挂的观音菩萨像念经。
国人讲究死者为大,往日的种种恩怨情仇随着老人的消亡,起码在这一天,成了过往云烟。
白色的队伍拉成线,在山顶看来,很短、很细。
嘈杂的丧乐周亓一行听得并不真切。
不晓得是风水不够好还是嫌被外乡人提前占据,总之安葬老人的山没有选他们居住的这座。
眼看着白线路过他们山脚,沿着蜿蜒的山道向隔壁山林走去。这一带深山还没遭工程开发,不像更远的几座光秃秃露出褐色山体。
白线钻进山林,转眼失去踪影。
逝者已逝,活人的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
只是经此一遭,村里对中元节的期盼又涨上几分。氛围更热闹了,连人们说话的嗓门、咧开的嘴角、嬉笑的声音都大了几度。
再去黄家的时候,得知老太太今天不见客,在屋里抄经,等七月半当天才出来。
“你们明天地里活多不多?”黄玉果问。
沈清明:“还成吧,都那样,还没到追肥的时候。”
“不是说想在山上种菜?”
季寓:“嗯,买了点种子回去。刚还在辟菜园子呢,霸王非要每块开的长宽一样,也是服了!”开的地盘还不小!季寓怀疑孟项禹不是种来自己吃的,怕不是打算吃不完拉县上卖!
霸王指的孟项禹,因项禹和西楚霸王的项羽同音,加上孟项禹老动不动给他讲课出题,季寓才给他起了这么个外号。
——倒也不难听,又有历史名人的光环,和上学时乱给同学老师起外号不同,孟项禹便随他乱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