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嶂·于归楼（4）

“当然，探墟商无所不知。”

“且容我想想。”云迩道。

不知道能不能单要一只，比如只要一只腿，或者只要一只手，没了一只，大概不影响自己日后寻找姐姐的。头发呢？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好像没什么用。

“用我的吧。”灰四突然说。“恩人，我灰四先是将您推入险境，而您不计前嫌，救了我妻女又救了我，相当于我一家人的命都是您给的。比起这些，少一只腿，一只胳膊的，又能算得了什么？”

“倒是恩人，日后还要修行，缺胳膊少腿误事得很。”

“不行！”“香囊。”

云迩和鹰妖的声音同起同落。

“你腰间的香囊。”鹰妖说，“还有，你的羽毛，要胳膊上最油光顺滑的那块。”

灰四有些惊喜。比起缺胳膊少腿，这点牺牲真不算什么。

“再用我的一截头发吧。”云迩道，“换他的香囊。”

目送云迩和灰四远去，鹰妖望着手里那把顺滑无比的头发和油光锃亮的羽毛，鹰妖叹了口气：“好亏本的生意哟。”

云迩同灰四在枯荣窟边界分别。

枯荣窟听起来像一个洞窟，其实不然。当地的建筑与临云巅类似，都是建在山体之中，但是枯荣窟的山整体要比临云巅的矮小，多灌木草丛，山间的路狭长蜿蜒。

按照灰四的说法，她需要前往枯荣窟州牧府——月满西楼。

日迫西山，云迩打算找间旅店歇脚。很不巧，刚远远看见“旅店”的招牌，拐了个弯，发现有青白两波人围堵在旅店前，领头的两人一人表情坚毅，一人表情轻蔑，两两对峙。

“滥杀无辜，不合情理。”穿白衣修服的男子道，眉目清秀坚毅，负剑而立。

他身后除了同样穿白衣修服的人，还有许多抱在一起微微颤抖的妖族妇孺老幼。另一边就没有那么和谐了，青衣修服的人身后则是血流成河，还能看到大多尸体丹田的位置都被挖了个大洞。

白衣修服她没怎么见过，但青衣修服，她很熟悉。正是她救张仲时张仲身上穿的，他们是碧岳派的人。

碧岳派以炼丹术为生。云迩大致猜测出那些尸体究竟是怎么回事，杀妖挖丹，炼制丹药。

“非我族类，若能为我所用，杀了又如何？倒是你身为人，就为了几只贱妖与同族人拔剑相对，你们瑶仙派都这么圣人？”青衣领头轻蔑一笑。

云迩躲在灌木丛中，听青衣这话心中愤慨万分。她平生最见不得欺软怕硬、滥杀无辜的人。何况这些人，也是因由自己破除了禁制，才有机会来到千嶂为非作歹。

她得做点什么。

看这架势剑拔弩张，非得打上一架不可。她一没灵力，二没骨笛的，只有一把防身用的短刀，若真打起来不敢保证不被波及。

“我说你们碧岳派真蠢。”云迩径直站出来面对二人，同时故意靠近白衣领头的一侧。这白衣领头看起来就能打，若真发生冲突，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你是谁？关你什么事？”青衣领头道。

“我就是个来住店被无辜波及的路人而已。”云迩笑道，“据我所知，碧岳派不擅斗力，顶多对付对付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妖族百姓罢了。”

“哼，又来一个圣人。”青衣冷笑。

“哦过奖，我远远到不了圣人那个境界。我说了，我就是个来住店被无辜波及的路人。”云迩语气从容，“我好心提醒一下，枯荣窟乃走兽栖息之地，我看这天，大约还有一个时辰就能全黑了。天黑路远，即便是遇到什么也不稀奇。”

“不过瑶仙派主修剑法与阵法，一晚而已，应付起来得心应手吧。”云迩对白衣领头笑道。白衣领头亦默契地冲她点点头。

云迩又道：“现在加足马力赶去城中还来得及。不想赶路的话，那我劝你为人宽善些，免得晚上休息的时候，被做手脚。”

碧岳派里站出个精头精脑的弟子凑到青衣领头耳边，低声说了什么，领头冷哼一声，高喊：“启路赶去城中。”

待碧岳派走远，白衣领头向云迩作揖：“多谢少侠出手相助，我乃瑶仙派弟子严世，敢问少侠如何称呼？”

“我叫叶迩，无师无门。”云迩隐去姓氏。中原世家多以姓氏区分，这些毕竟是中原人士，还是隐瞒身份比较好。

“无师无门……？少侠气息隐藏极好，在下以为是哪位高人门徒。竟无师无门，真是少见。”严世表情庄重，看起来并无亵慢之意。

云迩回以模棱两可的笑容，随后对他身后的妖族百姓道：“都没事了，回去吧。”

妖众们得到指示，方敢颤巍巍地相互搀扶离开此处。

就在云迩稍松一口气之时，妖民之中一个不显眼的身影顿在原地，逆着妖群朝云迩跑来，袖中闪过一抹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