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神垣（5）

牛迈着四只蹄儿，不紧不慢。云迩背靠在草垛上，身下的板车四平八稳。远处炊烟直直升上天，隐约两三声悠远的鸡鸣。

“大伯，说起来，我在谷神垣怎么都没见过女子？年纪小的倒是见过，年纪稍长些，便再没见过。”云迩问出心中疑惑。

大伯笑声似从腔中奔腾而来，豪放爽快。他笑两声，道：“这就是你们中原人不懂了。”

“我们谷神垣，向来是女人当家，当朝，男人负责养家，种地便好。”大伯道。

的确与中原不同。中原以男人当家，女人养家，若要让女人当家，中原那群男人，非得把天骂穿了不可。

云迩试探问一句：“不会不甘心吗？”

“不甘心？没想过。咱这粗手粗脚的，有女人能看上咱，咱只要把地种好了，孩子带好了，还有什么不服的？”

云迩若有所思。

太阳刚升到额头的时候，云迩在某个铺满青石的地方落脚，迎面走来两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只是目光要比云迩收敛沉静。

两位小姑娘身上穿的也是当地服饰。

云迩跟在他们两位身后，用余光悄悄扫了下四周。

这里的建筑风格与谷神垣中外围迥异，多以石料修葺，颜色以灰黑色为主，庄严肃穆。

跟随两位姑娘穿过一道九曲长桥，九曲长桥下，并非河水，而是葱葱郁郁的林叶，云迩仔细观察了片刻，这林叶看起来像俯视下的树顶。树木空隙间，是空无一物的漆黑。

云迩脑袋里，大概有了一个结构轮廓。一座巨大无比不知形状的“坑”，坑里种满了不知名的树木，长桥飞架在巨坑之上。

穿过长桥，总算来到了谷神殿。谷神殿由青砖砌成，殿门大开，隐约能看到端坐在大殿中间的一座神像的轮廓。

雕神像下，有六人前后二排在像前打坐。

“灵女们仍在晨读，还请姑娘稍等片刻。”

一声铿锵有力的撞钟自谷神殿四周传来，灵女们向雕像行了跪拜礼，按次序站起来。领头的一名灵女向她走来，步履轻盈稳健。

云迩亦朝殿中走去。

“哇，好像啊，真的好像诶。”大殿两侧挤满了面容稚嫩的小姑娘，探头打量云迩。

灵女一瞥，不言自威，那群小姑娘立马缩回头，隐没在帘中。

云迩心想，到底是和谁像？思索着，目光不经意抬起。

那尊神像此刻真真实实落在她眼前，要比她想象得大多了。神像姿态端正，盘腿坐在蒲团上，双手于胸前交叉，分别只置于左肩与右肩，像是怀抱的模样。

再往上看，云迩就呆住了。

神像眉眼低垂，神情淡漠。面若鹅蛋，眼若桃花。除了神态气质截然不同，长相竟与她，一模一样！真是惊吓。

“姑娘，”两位小姑娘在她耳边提醒她，“这是我们的‘玛吉’，你叫她大灵女便是。”

说完，便从两侧慢慢退下。

“大灵女。”云迩收回目光，作揖行礼。那灵女也向她行礼，行礼的动作与神像的姿态相同。

“我的朋友南宫谨被你们的巫师带走了，我想知道他现在人在何处。”云迩虽想知道那神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眼下还是确认南宫瑾安危要紧。

“还需片刻，不如姑娘到偏殿一坐。”大灵女神态淡然，让云迩想起她的师尊逢央。

小姑娘们端来茶水、糕点送来偏殿，看到云迩，慌里慌张的还红了脸。

看得云迩甚觉有趣，她信手拿起一块糕点小咬一口，表情逐渐凝固。

“姑娘莫怪，”大灵女将其表情收之眼底，“这里的姑娘自小需要练习辟谷以便日后修灵，为避免贪口舌之欲，遂将吃食皆抽去了味。”

“啊。”云迩微微惊讶，她在姐姐和那些更高阶的弟子身上听说过辟谷一事，亲眼见到还是第一回。“若不能品尝酸甜苦辣的滋味，岂不是很……”她忍住了没说出那个“惨”字。

她自小就喜欢品尝各种各样的食物，对她来说，若不能满足口腹之欲，比杀了她还难受！

“为何会惨。”大灵女心思灵敏，猜到了云迩想表达的意思，“酸甜苦辣又有何区别。”

大灵女只是寻常一说，神态并无起伏，眼神里也是在虚心向她讨教的神情。

云迩张了张口，有点为难：“这……酸甜苦辣有什么区别？这怎么好说？不是尝出来的嘛。”

“尝出来的？这位姑娘，你很有趣。”大灵女道。

“是有趣，太有趣啦。”大巫师掀帘而入，朝大灵女拜了拜，说了几句当地的话，大灵女向云迩告别，便离开偏殿。

“大巫师！”云迩起身跑到大巫师跟前，“南宫谨呢？”

“那小公子刚醒，这会儿估计还在穿衣”大巫师话音刚落。

一道身穿白色单衣的身影走入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