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神垣（7）

“姑娘上回说，‘酸甜苦辣’是尝出来的，我实在好奇，究竟是如何尝出来的。”

云迩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大灵女可有喜欢的食物？”

“我已辟谷，食物于我，毫无意义，自然也谈不上喜恶。”大灵女说。

“那大灵女可还记得小时候吃过的让你记忆深刻的食物？”

大灵女：“自记事起我便在谷神殿中修灵，殿中食物相差无几，无所谓印象深刻或者不深刻。”

云迩在袖中摸了一会儿，掏出一把青皮李子，塞到大灵女手中。

“尝一尝！”

大灵女迟疑接过，啃了小口：“并无特别之处。”

云迩：“？”

“你就没觉得特别酸，酸到想掉眼泪？”云迩口呆目瞪。

这些李子本是拿来捉弄南宫谨的，随便咬上一颗，腮帮子都能酸上半天。灵女不愧是灵女，如此面不改色。

大灵女摇摇头，将剩下的李子还给云迩：“多谢云姑娘好意，我既尝不出有何分别，收下也是辜负云姑娘的心意。”

云迩顿时心生愧疚，她并未存心捉弄大灵女，只是想让大灵女亲自尝尝味道，好吃的不好吃的，让人高兴的让人难过的味道，无论苦甜酸辣都好。

大灵女竟尝不出有何分别。

“云姑娘为何露出这般难表情？”

“大灵女自小便尝不出味道吗？”云迩问。

“不知道。”大灵女习以为常，“不过我已习惯了，这难道很值得难过吗？”

“值得啊。”云迩说，“这世间有多少美味佳肴，若是尝不出味道，得失去多少乐趣？”

大灵女：“这是修灵必须经历的境界——辟谷，我以为中原的修灵门派也是如此。”

云迩呆滞，缓缓开口：“你说这是辟谷？”

“对啊，云姑娘……不知道？”

云迩的修为远远达不到需要辟谷的境界，对于辟谷只停留在听说过，但不知其具体是何种情形。

“所以所谓辟谷，是让身体尝不出食物的味道，这样自然而然也会失去对食物的兴趣，对吗？”云迩脑袋晕乎乎，她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大灵女思忖片刻：“云姑娘若是在问我，我恐怕要教云姑娘失望了。我并不知究竟是先辟谷才尝不出味道，还是尝不出味道才辟了谷。倒是云姑娘让我大开眼界，我头一次见修灵人士无需辟谷的。”

“不。”云迩摇摇头，“在中原，修灵者达到一定境界后，也需要辟谷。但是我自小根骨拙劣，达不到那个境界。”

云迩嘴上说着话，眼眶忽地湿润了。她从前以为，所谓辟谷，单纯是无需吃饭也能活。

云迩自小能吃，姐姐便总是把皇帝赏的点心留给云迩。她那时以为姐姐是不爱吃。

可若本身便体会不到吃的乐趣，又怎么谈得上爱或者不爱。

“云姑娘无需难过，修灵之人，若贪口腹之欲，难成大道。”大灵女语气平静，似乎并未觉得这是一件多值得难过的事情。“原来云姑娘，不是修灵之人。”

“也不能说不是，是学了，但怎么也学不会。”云迩垂下眼，话题一转，指向大灵女，“大灵女，你甘愿这样？甘愿抛却口腹之欲？”

大灵女一愣：“甘愿？甘愿……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的。”

“为何？抛却口腹之欲，就为了修灵？”云迩问。

“我……我不知道。”大灵女再次愣住，“我生来待在谷神殿，几乎没有出过谷神殿以外的地方，除了修灵便是教导其他灵女。姑娘呢，听姑娘的意思，大概也学了很久，抛却口腹之欲修灵，又为何事？”

云迩睁着眼睛：“我不知道修灵原来需要失去那么多，但是……”

“但是？”

云迩最初修灵是为了成仙，她觉得只要她成仙，说不定就能见到姐姐了。如果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需要失去口腹之欲，她还会执着于修灵成仙去见到姐姐吗？

她思考了一会儿，缓缓道：

“但是即便我从一开始知道，修灵需要失去口腹之欲，我还会选择这么做。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大灵女其实不喜欢这样吧。”

大灵女看向她：“何以见得？”

“我从前的师兄师姐还有师尊，从来没有表现出对‘酸甜苦辣’这个问题的执着。大灵女执着于此，其实不喜欢自己的处境吧？”

大灵女一愣，嘴角微微扬起：“是啊。”

云迩第一次见到大灵女的脸上出现了淡然之外的表情，笑容轻浅，一吹即散，如兰香幽幽开于无人之处，沁人心脾，再回首，不知兰香何处来。

“大灵女，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云迩握住大灵女的双手。

“稀客哟！”大巫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大